第50章
“我总是自以为是,以为自己很聪明,可以轻松做到一切,可事实上呢——我自以为是的聪明把一切都搞砸了……”
“不能这么说遇哥……”
彭辛粤将自己这辈子知道的所有溢美之词都说出来了,不知道有没有安慰到汤遇,但他已经把自己说服了:他的遇哥以后一定会拿到金雀奖最佳男主。
走之前,他看着汤遇脸上终于浮起一丝笑意,才敢关上门。
而门锁落下的瞬间,汤遇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彭辛粤的话并没有安慰到他,反而让他有种虚无感,他像是一个被外界夸赞吹大的气球,空有一副皮囊。他没有实力,没有实在的东西可以消耗。气球漂浮在空中,却找不到一块可以站稳的土地。他的土地呢?他的根基呢?他要怎样才能找回那种脚踏实地的感觉呢?
他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了那间屋子,那个人。
周竞诠家真的很小、很破、很烂,但他不得不承认,在那里,他才能成为“汤遇”。汤遇性格中所有的恶劣、所有的不完美,都可以毫无顾忌地显露出来。只有在那个怀抱、那双如树根缠绕在他腰上的手臂中,他才能找回完整的自己。
他真的很想念周竞诠——这样想着,他便握紧了手机。
他给“汤遇”想好了很多台词。
周竞诠,你还想不想赚钱了?
周竞诠,你的东西落在我这里了。
周竞诠,你妹妹的情况怎么样?
他准备了很多套说辞,很多不那么掉面子的借口,然后拨通了电话。
“嘟——”
“嘟——”
“嘟——”
这通电话等待的太久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
“……”
电话接通了。
他张开嘴,声音却哑了。
他哭了。
泪水越流越凶,哭声越来越大,直到上气不接下气,直到呼吸都开始发颤。
直到,他听见男人说:“你在哪里?”
简单几个字击破汤遇最后一道防线。
那些台词、那些假装不在意的说辞,全都在顷刻间忘记。他所承受的委屈、愤怒、思念,全都被这个短暂的问句消融了。
他抹掉涕泪,哽咽道:“周竞诠,你个王八蛋……”
第42章 不得其解
汤遇觉得自己又重回到那种失重的状态之中了——他的心悬挂在另一个人的身上。
这和当初拍《譬如朝露》的时状态很像。那段时间,他第一次从剧本,从台词中,感受到了什么是爱,他发现爱这种东西是和喜欢不一样的。他从舒扬的行为逻辑中,理解了角色为什么会爱上孟家臻,他也认同这种逻辑。
爱上倪翰生,他用了七个月的时间。从剧本围读到杀青,即使一开始他对这个比他大七八岁的男人没有任何好感,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潜意识将剧本里的孟家臻替换成了倪翰生。他的大脑欺骗自己,让他误以为那是同一个人——同一份爱。
他切身体会了爱上一个人的过程,从好奇到喜欢、再到执迷不悟。他又体会到他爱的人不爱他的过程:从迷茫到痛苦、再到万念俱灰。他认为自己领悟了爱的真谛,并且不会再以身涉险。
而现在呢?他这是怎么了?
他的心真真切切地在痛,他的脑子无时无刻不再想着一个人、一个名字——周竞诠,周竞诠。
他口口声声说着他们只是最简单的金钱关系,可他还是太贪心了。
“我想见到你。我要见到你。”
他给周竞诠说了自己的酒店地址,他以‘如果今天见不到人,就要结束他们的交易关系’作为威胁。
他等了很久,很久很久。
或许有三个小时,或许有四个小时,直到他的眼泪流干了,他确认自己不会再掉一滴眼泪后,终于听到了门铃声。
他走到门口,握住了门把手。
“……”
那一刻仿佛记忆被时间地折起,在高级公寓里,在周竞诠家,在酒店……过去无数空间在此刻重叠,他一次又一次打开了这扇门,在不同的地方,打开了同样的一扇门。
他屏息着,拉开了门。
“……”
他们真的太久太久没见了,久到每一个夜晚都像熬过一万年的黑暗。
——其实不过两周而已。
男人的眼睛还是那么黑、那么亮,只是眉宇间多了些疲惫,下巴上覆着青色的胡茬。
在巨大的爱与思念之间,言语是如此苍白无力。汤遇发现自己无法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所以他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
他拥住那宽厚的脊背,紧紧地,用尽全身力气。
他觉得自己那颗干涸已久的心脏终于有新鲜血液涌入。
他迅速将男人推入房内,仰头吻了上去。
男人沉默地接受了这个吻,没有做出回应。
为什么周竞诠不同样地搂住他?为什么那双手怎么迟迟不圈住他的腰?
难道他的炙热不能融化面前这块坚硬的石头吗?
在唇齿短暂分开的空隙,汤遇急切地吐露心声:“周竞诠,我好想你。”
“……”
他好像用真心撬动了石头,男人缓缓收紧手臂,圈住他的脊背,唇齿的纠缠转为肯咬。可很快,对方像是不够满足地,将他翻了个个儿压在墙上:“趴好。”
后颈覆上一阵刺痛,身上那还未来得及换下的戏服被粗鲁地剥下,他的手下意识往后探去——
他摸到了皮衣冰凉的质感,摸到了割手的金属皮带扣。
汤遇还是哭了,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来,一滴又一滴,脸颊被挤压得变形,一下又一下,他闻到墙纸被热气蒸出的石膏味,听到耳边汹涌的呼吸声,他整个人被包裹住了。
如暴风雨席卷而来的让他彻底沦陷,丢失了自己的阵地。
做到后面,他们回到了床上。
在男人肩膀投下的阴影里、在剧烈的zhuang击中,他颤抖着声音叫对方的名字,他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周竞诠……你……你是不是……也很想我?”
“……”
周竞诠居高临下地俯视他,额角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滑,眉头紧蹙,气息急促,那模样很性感。
汤遇偏头去咬他的手背。
“是……”男人终于沙哑着嗓音回答。
压在汤遇胸口上的那只手猛地上移,扣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粗硬的指节擦过唇瓣,随后毫不留情地挤进皓齿、红舌,一路顶到喉咙深处:“汤遇……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想*你。”
汤遇虚虚地抬手,想要给他一巴掌。可手掌在空中偏了轨迹,最终落在颈侧。“周竞诠,你再敢……说这种疯话……我就……”他握起拳头一下一下砸在男人的胸膛上,他将这些天的痛和恨,全都发泄到对方皮肉上。
男人没有还手,尽数接纳了他的拳头,然后以更猛烈的拥抱、近乎粗暴的zhuang击去消解他的火气。
“啊……”汤遇被弄得说不出话来,他紧紧咬住下唇,不让自己继续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
这些天周竞诠没有给他打过一个电话,没有发过一条信息。难道这个人就真的没有一点想念他吗?
——有。
周竞诠承认有。
他夜不能寐,日不能安。他觉得自己被鬼魅缠上了。他在医院的走廊里,在许多个寂静的深夜里,反复思考着一个问题:
他该如何还清汤遇的债呢?
从最初那十五万,到后面每月定时打来的“工资”,再到陶植乐的手术费,这一笔又一笔,他要什么时候才能赎回自己的灵魂呢?
他发觉汤遇就是一个剥夺人心意的恶魔。
他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他总是失神、总是恍惚,他的大脑无时无刻不在幻想一件事——和汤遇做/。他想让那柔嫩的皮肤刻上他的指痕,他想让那漂亮的脸挂满泪痕。他甚至想向恶魔交出自己的全部——他到底是怎么了?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周竞诠百思不得其解。
经过这一晚,汤遇决定与周竞诠和好了。
肉体的亲密暂时麻痹了神经里的尖锐痛苦,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周竞诠似乎也离不开他”的错觉。他重新投入剧组的拍摄当中,而周竞诠第二天便从秦皇岛返回了北京。临走前,汤遇其实很想留住他,让他留在秦皇岛陪自己拍戏。可男人捏了捏他的耳朵说:我妹妹明天要转入普通病房了。听罢,汤遇将脸埋进男人的臂弯里,没有再勉强对方。
汤遇像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通情达理、善解人意。
周竞诠不愿去深究这一点,他想,还是不要打破这份脆弱的平衡了。此后的日子里,只要汤遇打来电话,一个轻飘飘的我想见你,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坐上火车,再换乘公共汽车,辗转数小时赶去汤遇所在的酒店。每一次见面,汤遇都会表现得很兴奋,很黏人,每一次见面,汤遇都要坚持做/。即便周竞诠看得出他已经很疲惫,汤遇却依旧固执己见,好像只有那样,才能证明些什么。很多次,他们做到一半,汤遇便会累得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