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啪——”
  裴老爷一记耳光落下,客厅瞬时安静,只剩下抽泣与长叹。
  裴泽景看戏看够了,从玄关阴影处走出,步履从容,叫了一声“爷爷。”
  裴老爷闻声转头,见到是他,面上的怒意缓和了些许:“泽景啊,来得正好,爷爷真是被你大伯他们气糊涂了。”他朝裴泽景招手:“不过,你今天怎么想着回老宅来吃饭了?”
  “哦。”裴泽景说的随意:“我今天带了个人回来陪您吃饭。”
  站在一旁的裴江猛地转过头,有些惊讶,这是裴泽景第一次带外人回老宅用餐,其意义不言而喻。
  “哦?”裴老爷闻言,笑了起来:“是哪家的千金能让我们泽景亲自带回来,看来不简单。”
  在众人探究的视线中,裴泽景向前走了一步,让开身后的空间,他侧过身:“是从瑛国回来的。”
  林希自他身后有些胆怯地走出来。
  当看清来人的面容时,裴老爷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随即被震惊与怒气所取代,他握着的手杖重重地磕在地板上:“你把他带回来干什么?”
  沈霁在医院躺了快一周,胸口的伤已基本愈合,这期间,除了陆予和同事来过,那个人一直没来,也没有任何电话联系,出院时,他坐在整理干净的病床边缘,看着护士撤走最后一台监测仪器,心里忽然漫上一片空茫,该去哪里?
  麓云?但已经没有回去的立场,之前的租屋早就退掉,医院的职工宿舍也不能长住,他从裤兜里拿出手机,点开酒店预订的界面。
  “咚—咚”
  虚掩着房门突然被叩响,许岑进来:“沈医生,你收拾好了吗?我送你回麓云。”
  沈霁闻言一怔:“我还要回麓云?”他思考了一瞬,又说:“哦对,我回去收拾行李。”
  “不是的,沈医生。”许岑连忙解释:“裴总的意思是让你回麓云安心静养,并没有说让你离开。”
  沈霁静静地看着许岑,却又什么都没追问,他知道从许岑这里问不出裴泽景真正的想法,他只是应了一声:“嗯。”
  回到麓云,许岑向保姆叮嘱了几句饮食和注意事项,便转身要走。
  “许助理。”沈霁轻声叫住他。
  许岑停下脚步,回过身:“沈医生还有什么事?”
  沈霁站在空旷的客厅中央,身形显得有些单薄,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裴泽景......他今晚会回来吗?”见许岑不说话,又将那句压在心底的话问出口:“他是不是不想见我?”
  许岑避开沈霁的目光,公事公办地回:“裴总最近有很多事要处理需要留在公司,暂时抽不开身。”他微微颔首:“沈医生,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夜里,沈霁的体温再次攀升,意识像断了线的风筝。
  在昏沉与清醒的边缘摇摆时,他似乎感觉到身侧的床垫微微下陷,一个带着室外寒气的身影靠近,有些凉的手掌贴上他的额头,他下意识地蹭了几下,可那手停留片刻又放下,为他掖好颈侧的被角,动作间带着他记忆深处贪恋的气息。
  是裴泽景吗?
  他拼命地想睁开眼皮,可高烧带来的无力感将他牢牢困在黑暗里,更别说抬起一根手指。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一声惊雷突然炸响,伴随着雨点敲击玻璃窗的嘈杂声,将他从昏沉中骤然惊醒。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闪电偶尔划破夜空,另一侧床铺空荡荡的,刚才片刻的温暖和触碰,难道只是高烧中产生的幻觉吗?
  沈霁掀开被子甚至来不及穿拖鞋就冲出卧室,下楼穿过客厅,一把推开通往花园的玻璃门,狂风裹着冷雨劈头砸下,睡衣被彻底浸透,勾勒出伶仃的骨骼轮廓,他浑身发抖,嘶喊着:“裴泽景,你到底什么意思?!”
  同时,在别墅大门外不远处的阴影里,黑色的迈巴赫停着,车窗降下一半,裴泽景坐在后排,单手搭在窗上,指间夹着的烟已经被大雨熄灭,目光穿过雨幕。
  他看着沈霁赤脚踩在雨水里,看着他单薄的身形在风中颤抖,看着他像个迷路的孩子般四处张望。
  沈霁头晕得厉害,眼前的景物开始重叠,支撑着他的那股力气终于耗尽,他腿一软,就在向前栽倒的瞬间,一只有力的手臂突然从身后揽住他的腰,另一只手穿过他的膝弯。
  下一秒,天旋地转,他整个人被打横抱进怀抱里,那怀抱带着夜雨的湿冷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
  沈霁无意识地抬手攥住对方被雨水浸湿的西装,额头抵在他胸膛上,听着那里传来同样失序的心跳声,突然问:“你就一直在看我笑话耍我,是吗?”
  裴泽景没有说话,只是手臂收得更紧,抱着他上楼走回卧室,在床沿停留了一瞬,便径直走进浴室,将沈霁放进浴缸,动作算不上太温柔,甚至带着点不容置喙的强硬。
  沈霁靠在瓷壁上,任由裴泽景解开他身上早已湿透的睡衣,男人手指冰凉,动作却异常利落,裴泽景拿起花洒,调试水温,让水流避开他胸口的伤口,当手指不可避免地擦过沈霁的皮肤时,能感受到对方微微地颤抖。
  “你不是裴志远的人吗?”裴泽景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他怎么会伤你?”
  水流声淅淅沥沥,沈霁抬起湿漉漉的眼睫:“我不是他的人。”
  【作者有话说】
  某裴到底会不会知道呢?(′Д)」
  第59章 你担心我吗?
  “不是他的人?”
  裴泽景拧毛巾的手滞了一瞬,但没有深究这句话背后隐藏的含义,此刻,他更愿意将其理解为一种“弃暗投明”的乖巧,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将温热的毛巾敷在沈霁的后颈上:“所以你是为了我背叛他?”
  沈霁仰头看着他,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是。”
  他的眼神太过坦诚,语气太过肯定,像一道强光,刺得裴泽景心头波动,他关掉水阀,拿过浴巾展开,将沈霁整个包裹住,动作比刚才放缓了些。
  “论脑子,十个裴志远绑在一起也不及你一个,你当时一个人怎么想跟他硬碰硬?”裴泽景的眉头越皱越紧:“你不是一个沉不住气的人,你怎么能让他伤……”
  说到一半,裴泽景见沈霁嘴巴动了几下,头又垂低了些,但最终只是抿紧了唇,欲言又止的样子,他没继续说,盯着他:“你要说什么?”
  沈霁沉默了几秒,才抬起眼,眼睛被水汽熏得有些发红:“裴泽景,你能不能先别说我了。”
  “嗯?”裴泽景明显怔了下,看着他那副水淋淋的,像是被雨水打湿了羽毛的雏鸟,砸了一下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气音,没再说话,继续替他揉搓着头发。
  “沈霁。”擦到一半,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你怪我那天晚上没来吗?”
  沈霁被包在浴巾里,只露出一张脸,他几乎是立刻摇头,湿发蹭过浴巾的边缘:“不怪。”他想起裴志远和那三个亡命徒之前的计划,然后说:“你不来是对的,他们本就是诱你来对你下手。”
  对于那晚,他其实真没有怪裴泽景不来,站在对方的立场,明知他是裴志远安排的人,最后选择保持警惕是再正常不过的,在商场上运筹帷幄的人,本就不是会冒险的性格。
  而且来了,他的计划反而还不好实施。
  “沈霁。”裴泽景俯下身,双手撑在浴缸边缘,将沈霁圈在自己与浴缸之间,目光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审视和认真:“我之前问过你,我可不可以相信你......”
  沈霁的心猛地一紧。
  “你骗了我。”裴泽景的语气很平静,没有兴师问罪,却带着千钧的重量,砸在沈霁的胸口,他急着想要辩解:“我只是......”
  “这回,我再问你一次。”裴泽景没有要听他解释,但不容他丝毫闪躲:“我可以相信你吗?”
  “嗯?”
  沈霁一下愣住,他没想到在知道“身份”的情况下,裴泽景不问缘由就给他第二次机会,而这一次,他身上所有的枷锁都已解除,不再需要隐藏,他望着裴泽景的眼睛,非常认真地说:“你可以相信我,裴泽景,你绝对可以相信我。”
  看着他这副信誓旦旦、就像要将整颗心都剖出来的模样,裴泽景伸出手,用指腹擦去他眼角的水珠,极其轻柔。
  “好。”他应了一声:“我不想知道之前你为了裴志远都做过什么,我也不想再去管那些已经过去了的事情。”
  他另一只手抚上沈霁的后颈,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也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意味,微微用力,让他更靠近自己:“但现在从这一刻起,你完完全全是我的人,知道了吗?”
  沈霁感受着颈后坚定而温热的力量,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填满,他迎上裴泽景的目光:“知道了。”说完,他抿了下唇,还是忍不住问:“你......那晚担心我吗?”
  话音刚落下,裴泽景便突然低下头,准确地攫取沈霁的唇瓣,几乎是毫不留情地撬开他的齿//关,手掌牢牢扣住他的后颈,同时,拇指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对方颈侧凸起的动脉,另一只手箍住他的腰,将两人之间最后一丝缝隙都彻底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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