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沈霁立马走进巷子,挥手把那两只野猫驱走,蹲下身,伸手摸着小白狗的头安抚它,小白狗先是瑟缩了下,感受到他掌心的温暖后,竟主动仰起头蹭他的掌心。
“你怎么自己在这里?你妈妈呢?是不是饿坏了?”
小白狗像是听懂了一般,仰起脑袋,“嗷嗷”地叫了两声。
沈霁站起身,打算去附近的便利店给它买点吃的,可刚走一步,那小东西竟跌跌撞撞扑过来,用两只前爪紧紧抱住他的小腿,喉咙里发出焦急的“哼哼”声。
沈霁失笑,重新蹲下,摸着它的小脑袋:“乖,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小白狗仿佛能听懂,真就乖乖地坐在那里,眼巴巴地望着去便利店的沈霁。
没多久,沈霁拿着牛奶和火腿肠回来,他将火腿肠碾碎混合着牛奶,放在一个干净的盒子里放到小白狗面前。
突然,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他敞开风衣为正在狼吞虎咽的小东西挡雨,但雨势越来越大,衣服很快被打湿,他正准备将小狗抱起来,一片阴影却从头顶笼罩下来,隔绝了冰冷的雨点。
沈霁愕然抬头,一把黑色的商务伞稳稳地撑在他的头顶,下意识地抱着小狗起身,撞进了一双深邃难测的眼眸里。
裴泽景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西装革履,与这脏乱的小巷格格不入,脸上没什么表情。
四目相对,雨声哗然,巷口那盏老旧的路灯接触不良,昏黄的光晕断续闪烁,将淅沥的雨幕切割成一片片破碎的光影,在两人之间流转。
街角隐隐约约传来粤语歌:“若爱是但求终身,你问,怕只怕求其终生,被困......”
沈霁抱着怀里的小狗,问:“你怎么会来这儿?”
“你在机场一声不响就走了,电话也打不通。”裴泽景另一只手拨弄他被淋湿的头发:“正好顺路过来。”
“手机没电了。”沈霁避开他的视线:“没来得及充。”
伞下陷入沉默,只有小狗偶尔发出的哼唧声,他们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机场的事,沈霁觉得从他口中再亲耳听一遍,那种确认比模糊更残忍。
他只是问:“簏云能养狗吗?”
裴泽景明显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他开口问的是这个,还没等他说话,沈霁却又自顾自地摇头:“算了,这是一条生命,我平时工作挺忙,不能不负责任随便养。”
好像连自己都没怎么养好。
对于沈霁什么都不问,裴泽景觉得很意外。
按照常理,裴志远应该希望沈霁在他面前闹,缠着他索要承诺和名分才对,为什么沈霁却偏偏这般懂事?而这种过分识大体的懂事,非但没让他觉得轻松,反而像细小的沙砾,磨得他心底莫名烦躁。
“那就送到附近的宠物医院,让他们帮忙找靠谱的领养。”他淡淡地说。
“也行。”沈霁附和:“这应该是最好的办法。”
两人走出巷子,找到一家还在营业的宠物医院,值班的医生很热心,沈霁给小狗买了足够的狗粮和用品,又反复叮嘱几句,才让他们将小狗抱进去检查身体。
从宠物医院出来,雨已经完全停了,往停车场的方向走时沈霁忽然停下脚步,伸手握住裴泽景的胳膊,裴泽景侧头看他:“现在时间还早,要不我们去江边散会儿步吧?”
裴泽景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嗯”了一声。
初冬的江边,寒风带着湿意扑面而来,对岸的霓虹倒映在水中,被风吹碎成粼粼的光点,他们的脚步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沈霁望着江面:“我们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在街上走过。”
“嗯。”裴泽景的回应依旧简短。
“快要下雪了。”沈霁呵出一口白气,侧过身,完全面向裴泽景后才说:“那我什么时候离开比较合适?”
第45章 不让他离开
裴泽景侧过头,皱起眉:“你说什么?”
“安小姐是个能力出众很优秀的女士,与你非常般配,只是......”沈霁迎着他锐利的目光,依然在陈述这个客观的事实:“她真的不介意我的存在吗?”
裴泽景盯着他,试图从那双过分平静的眼睛里找出一丝以退为进的算计,或者任何一点不甘心的痕迹。
可是没有,沈霁就那样站着,神情在夜色下温润而真诚,仿佛真的只是在为他做最周全的考量。
“我什么时候说过让你离开?”男人声音很沉。
“嗯?”
沈霁望着他,好吧,他承认,其实心里那点贪恋还在作祟,也想陪他再久一点,哪怕多一刻也好,便斟酌着用词:“那等你们订婚之后,我就......”
“沈霁。”裴泽景逼近一步,高大的阴影带着强烈的侵略性,把他笼罩:“这件事不是你来决定的,你就待在我身边,别说得好像是我被你甩了一样。”
沈霁彻底愣住,怔怔地看着对方眼中无法理解的怒意,一时忘了说话。
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青石路面上,叶脉干脆,摩擦出细微的沙沙声,从两人脚边掠过,又被江水吞没。
沈霁忽然笑了,那笑淡得几乎看不见,但里面没有委屈,反而带着一种近乎释然的平静。
“裴泽景。”他叫了他的全名:“答应我一件事,可以吗?”
这是他第一次,向裴泽景提出一个明确的,属于“沈霁”的个人请求。
裴泽景似乎还在为刚才的对话不悦:“什么?”
沈霁的目光穿过凛冽的江面,望向记忆深处某个柔软的角落:“等今年下第一场雪的时候,陪我去北郊的那个废弃的天文台,好吗?”
裴泽景微怔:“那个地方很破,去那里做什么?”
“那里下雪之后,会很美。”沈霁在说一个珍藏很久的秘密:“那座白色的圆顶建筑孤零零地在山坡上,平时看着很荒凉,可被积雪覆盖后就像是遗落在人间的月亮,干净又孤独。”
“最重要的是......”他转回头看着裴泽景,那是他早就想和对方一起分享的地方:“那里的视野很好,没有任何光污染,下雪的晚上如果能碰上天晴,可以看到比城里清晰无数倍的星空,雪花在星空下飘落,很震撼的。”
裴泽景静静地听着,夜风撩起沈霁额前的碎发,裴泽景看着对方被风吹得微红的脸颊,心中的烦躁被这突如其来的请求竟奇异地抚平了些。
“听你说得这么好,你去过那儿?”他问。
沈霁点头:“去过。”
裴泽景的眉头又不经意地蹙起:“和谁?”
“嗯?”沈霁赶紧说:“一个人。”
江风在这一刻似乎静止了。
裴泽景没再追问,也没有质疑这个请求背后是否藏着其他含义,良久,他低沉地应了一声:“好。”
这个简简单单的“好”字,砸在寒冷的空气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至少,在沈霁悄然收紧的手指和微微加速的心跳里,这个字,重若千钧。
次日
办公室里,林妍一边整理手中的病历夹,一边好奇地凑近正在电脑上写报告的沈霁:“沈医生,你给张院长准备的什么生日礼物呀?”
沈霁停下敲键盘的手:“张老最近腿脚有些不适,给他买了一个带热敷功能的腿部按摩仪。”
“要说你是张院长的爱徒呢,这也太贴心了吧!”林妍睁大眼睛:“我都完全没看出来张院长的腿有什么不适。”
沈霁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你要是连这都能看出来,恐怕就不会在心外科待着了,应该去骨科。”
“哎呀。”林妍笑着把病历夹放到后面的柜子上:“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张院长那个人最要强了,整天说自己硬朗得很,爬楼梯都比我们年轻人快,他怎么可能主动说?”
“就是因为他整天说自己硬朗,所以才容易被发现。”沈霁把电脑里的报告保存,然后关机:“这两天开会他都坐着开,以往他绝对要先站一会儿才坐。”
林妍这才反应过来:“沈医生你不仅手巧,心也太细了!”
沈霁笑了笑,侧头看墙上挂钟,站起身:“差不多出发了,张老的生日宴七点就开始。”
说来也巧,张院长的寿宴与裴老爷的寿宴竟安排在同一家酒店,只不过张院长的宴席设在一楼的中餐厅,而裴老爷在整个二楼豪华的宴会厅。
沈霁知道是因为裴泽景父亲那边的原因,所以今年才办得低调,但关于裴泽景的父母,沈霁从未问过,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问,那个层面的事情也不是他能触及的。
宴会上觥筹交错,同事们欢声笑语,沈霁陪着喝了几杯红酒,他起身去洗手间,却被告知一楼卫生间的管道临时故障暂时无法使用,需要去二楼,刚转过二楼的拐角,隐隐约约听到悠扬的音乐,好像是南国玫瑰园舞曲,与楼下家常的热闹截然不同。
不知是因为音乐还是因为想见那人,沈霁循着声音,走到虚掩着的宴会厅大门外,透过门缝,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