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听到许岑的询问,才突然从思虑中抽离:“我是不是还没查过沈霁的身份?”
  许岑明显愣了几秒:“裴总,你查过的啊。”他语气里甚至有点怀疑老板是不是忙昏了头:“不然我们怎么知道他是裴志远安排过来的人。”
  是啊,查过。
  可当时确认沈霁是裴志远投过来的一枚棋子后就没继续查,一枚棋子背后的细枝末节对他而言没有深究的价值和兴趣,他只需要知道这枚棋子目的为何,便足以将其纳入棋局,反向利用。
  可此刻,那种想要更深地,更彻底地了解这个人的冲动,却来得突兀而强烈。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短暂的静默让电话那头的许岑感到莫名的压力,就在许岑要再次询问时,裴泽景才开口:“算了,没事了。”
  次日,心脏科门诊室内。
  沈霁的手压在检查报告上,朝桌对面的中年大妈说:“你的检查结果显示有轻微的心律不齐和早期冠心病症状。”
  “沈医生......”中年大妈双手搓着衣角,指节因长期劳作而微微变形:“这药贵不贵啊?”
  沈霁写字的手在处方单上停了几秒,又继续写:“有医保可以报销一部分。”
  “我......我没有医保。”大妈的头埋进洗得发白的衣领里:“我是从乡下来城里做保洁的,公司没给交。”
  沈霁在处方单上写下两种相对便宜的基础药:“那先开一个月的量,这两种药效果很好,价格也适中。”
  “这......”大妈接过那张薄薄的纸,反复看了几遍,才怯生生地问:“一个月要多少钱啊?”
  沈霁如实地说:“大概三百左右。”
  “三百......”大妈的肩膀肉眼可见地塌陷下去,喃喃自语:“那是我的饭钱啊......”犹豫了一会儿,她抬起红了的眼眶:“沈医生,能不能先不吃药?我注意饮食行不行?”
  沈霁放下笔,身体前倾,语气严肃却不失温和:“你现在还处于早期,可以通过药物控制,如果拖下去,可能就需要做支架甚至搭桥手术,那时候不仅更痛苦,费用也会是现在的几十倍。”
  大妈只好收起处方,像是揣着什么易碎的珍宝:“谢谢你,沈医生。”
  沈霁望着那抹灰扑扑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看了一眼电脑上的预约系统,接下来暂时没有病人,便起身走到护士站给值班护士说:“我去一下卫生间。”
  护士点头:“好的,沈医生。”
  沈霁从楼梯快步走到一楼的药房,在拐角处突然停下。
  取药窗口附近的长椅上,那位大妈手里紧紧攥着处方单,眼神空洞地望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最终将处方折好塞进衣服兜里,却没有走向取药窗口,而是起身准备离开。
  沈霁迅速转身,从另一个通道绕到药房后方的工作人员入口,敲了敲门:“张药师,忙吗?”
  正在配药的张药师抬起头:“沈医生,你又来了?你不会又是......”
  “嗯。”沈霁压低声音:“刚才是不是有位叫周芳的处方送过来了?”
  张药师在电脑上查询:“是的,刚传过来,但还没人来取药。”
  沈霁从白大褂兜里摸出钱包,抽出三张百元递给他:“这是药费,麻烦你以‘医院贫困特殊报销’的名义把药给她,她还没出这门诊大楼,你去大厅里用广播叫她取药。”
  “知道了,沈医生。”张药师会意地点头,接过钱时感叹:“你真是......”
  “嗡—嗡”
  白大褂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沈霁对张药师做了个双手合十拜托的手势后便走出药房,摸出手机,是裴志远打来的,他接了起来
  “我找到一个买家接手那批医疗器械,但还没最终敲定。”电话那头说:“这人跟你还有点关系。”
  “我?”沈霁避开走廊里来往的人流,问:“谁?”
  裴志远继续说:“就是远泰实业的詹威,他弟弟詹笠是不是在你们科治疗?”
  “詹笠?对,我手上的病人。”沈霁立马想起了这个人:“他心脏瓣膜出了问题,他们家要用荷国更先进的机械瓣来换,过两天就手术。”
  “嗯,我就是听说詹威要带几个外国医生来,你帮着他跟他们好好讨论手术方案。”裴志远语气满是憋屈和不爽:“真他妈,我裴志远还是头一回这么上赶着巴结人!”
  这话倒是不假,向来只有别人捧着金山银山求裴大少行个方便,何时需要他如此放下身段去揣摩别人的心思,实在是这十几个亿的货压在手里难向裴老爷子交待。
  沈霁听着电话那头的抱怨,脸上没什么表情,回:“好。”
  接下来的几天,裴泽景一直忙于一桩针对老牌心血管医药企业的并购案,同样,沈霁在医院和国外来的医生讨论治疗和手术的方案,连轴转了四十八小时,甚至有一晚直接睡在医院的休息室,而那晚房门内未尽的话,被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
  直到沈霁生日的前一天。
  事实上,裴泽景根本不知道沈霁的生日,只是有一天与江思旭谈城郊度假村的投资,听他聊起陪陆予去提布加迪最新款跑车时见对方给沈霁挑生日礼物。
  “你去给沈霁选一份生日礼物。”
  裴泽景签完最后一份文件,对站在一旁的的许岑说,后者下意识地接话:“裴总,你大概对礼物的品类或价位有什么倾向?”
  “嗯?”
  裴泽景忽地抬起眼,眉头微蹙,许岑愣了一下,不过见自己老板的神情倒不像是不悦,而更像一种…...类似于茫然被窥破的冷冽。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嘴太快,自家这位冷血机器人怎么可能懂得给人挑礼物,赶紧找补:“我这就去,没有其他的事我先出去了。”
  就在许岑打开门时,裴泽景叫住了他:“等等。”
  门前的人又立刻转身。
  裴泽景低头继续看另一份文件:“订明晚日月餐厅靠窗的位置,那边江景不错,他应该会喜欢。”
  第30章 看他运气好不好
  生日当天,作为当事人的沈霁自己都忘了这个日子,自从父母离世后就再也没有过生日。
  临近下班,许岑见裴泽景仍在办公室丝毫没有动身的意思,不禁有些讶然:“裴总,你今晚不是要给沈医生过生日吗?这个时间是不是该出发了?”
  “嗯?”裴泽景握着钢笔的手停下,抬腕看了眼表:“你给沈霁打个电话,告诉他去日月餐厅。”
  “你......”许岑一怔:“不会还没跟沈医生说过?”
  裴泽景没有回答,许岑立刻从沉默中知道对方已经忙得不知天地为何物,自觉地走出办公室给沈霁打电话。
  “裴总。”几分钟后,他尴尬地重新走回办公室:“沈医生那边好像有些忙,电话背景音很嘈杂,我还没说明白他就匆匆挂了电话,不过挂电话前嘱咐你好好吃饭。”
  “好好吃饭?”
  裴泽景放下手中的钢笔,身体向后靠进办公椅里,心想是陆予为他过生?还是裴志远?
  奥比酒庄隐于城郊一座葡萄园深处,裴泽景被江思旭求着过来,目的显然不止是品酒闲谈,他们一行人穿过走廊,搭乘需要特殊密钥的电梯,径直下到地下一层,金属门滑开的瞬间,一股消毒水都无法掩盖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男人不自觉地皱了下眉。
  灯光幽暗,中央被猎奇心和金钱所填充的舞台正在上演原始而残酷的较量,人与兽或是兽与兽,四周环抱式的卡座上,宾客们衣着光鲜,举杯低语,优雅从容的气度仿佛置身于一场高雅的音乐会,而非激烈的搏斗。
  服务生引着众人走向视野最佳的预留卡座,坐下没多久,一位性感的兔女郎走过来,手中拿着一个专用下注器。
  “各位老板,想不想来点更刺激的?即将出场的是从巴国地下拳场重金请来的‘地狱犬’,而他的对手......”她的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位:“是前几天从肯尼运来的菲洲王者,正值壮年的斑斓猛虎。”
  几位少爷顿时兴奋起来,拿手机直接下注,轻描淡写地砸下数百万,对于他们而言,那只是一串无意义的虚拟代码,一场寻求肾上腺素的数字游戏。
  江思旭下完注,瞥了一眼从进来后就一言不发的裴泽景:“真不来点?光看着多没劲。”
  裴泽景的视线漠然地扫过擂台上互相殴击的身影:“没兴趣。”
  “行吧,能把你叫来就已经不错了。”江思旭搂着坐在他腿上的萱萱,朝裴泽景旁边他安排的人昂了昂下巴:“欸,这是萱萱的师弟,是个网红,你这大半年就守着家里那位医生,再可口的菜天天吃也腻味了吧,换换口味?”
  裴泽景抿了一口威士忌:“我看你吃得挺撑的。”
  “呵。”江思旭看着那网红:“我给你说,他侧脸有点像沈医生,尤其是那鼻子和嘴,你不觉得吗?”
  裴泽景又灌下一口酒,烈酒灼烧着胃壁,却压不住心底莫名窜起的那点烦躁,他这才侧过头,目光在那男孩脸上停留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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