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猩红在指尖明明灭灭。
  过了一会,烟熄了,裴泽景才把烟扔在一旁的烟灰缸里,留有余温的手覆上沈霁红透了的脸颊,掌心的薄茧和温热摩挲着,把他脸抬了起来。
  窗外是一片沉入幽蓝的花园,没有虫鸣,没有夜莺,只有一只飞蛾扑向窗棂,在玻璃上投下晃动的阴影,又很快消失。
  裴泽景用拇指丈量他腰//窝的凹陷:“那你要表现得更乖一点,才行。”
  男人的声音擦过沈霁耳垂时,沈霁抬眸看到落地窗映出他们的影子,就像两株热带植物缠绕生长,根系扎进彼此的阴影里。
  “嗯。”他点头,发丝扫过对方手腕内侧的静脉:“我知道了。”
  空气里漂浮着某种即将融化的甜腥,像冰镇樱桃被咬破时溅出的汁液,又像暴雨前闷热的铁锈味。
  “沈霁。”裴泽景哑着嗓子说:“你真好欺负。”
  第9章 习惯惦记
  次日,医院。
  午后阳光正好,沈霁却困得眼皮打架,站在医院的茶水间一边机械地搅拌茶包,一边揉着要散架的腰。
  “沈医生!”
  清脆的嗓音惊得他手不小心一抖,茶水差点洒在白大褂上。
  实习医生侯宇楠像只大型犬般蹦进来:“你腰不舒服?”
  “嗯?”沈霁条件反射地放下揉腰的手:“没有。”
  “我们经常坐着又熬夜,肯定容易伤到腰。”侯宇楠一个箭步冲上来:“我妈推拿很厉害,我学了点.......”
  “不用了,我......”
  沈霁还没来得及阻止,侯宇楠已经把他按在木椅上,瞬间,一股酸爽直冲天灵盖,疼得他眼前发黑。
  “你这肌肉僵得跟石板似的。”侯宇楠浑然不觉,手法略微娴熟地按着他腰间穴位:“我妈说这叫‘久坐劳损’,得用巧劲......”
  沈霁死死攥着椅子扶手,此刻无比后悔昨晚纵容某人,现在被个愣头青当腰椎间盘突出治。
  “沈医生你出汗了。”侯宇楠惊喜道:“说明淤堵通了,我再给你......”
  “谢谢,真的不用了。”沈霁实在忍不住猛地起身,强忍着痛整理衣襟:“我......其实对肢体接触有些敏感。”
  侯宇楠的笑容顿时凝固,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正当气氛尴尬到极点时,护士长抱着一叠文件风风火火闯进来。
  “沈医生,大后天的学术论坛交流会你还是不去?我最后再跟你确定......”护士说到一半,突然关心道:“你腿怎么在抖?”
  “没事,昨晚锻炼过度。”沈霁接过她手里的表格,看着上面交流会的名称和地点,说:“我去。”
  “真的?”女护士瞪圆了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
  “怎么?”侯宇楠被她的反应弄得一头雾水:“医生去参加学术会议不是很正常吗?”
  “你才来不知道。”女护士捅了捅他的胳膊,神秘兮兮地说:“沈医生基本不出差,要不是我们知道沈医生是单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沈医生家里有人了,舍不得出差呢。”
  “咳。”
  沈霁握拳轻咳一声,将钢笔插回胸前的口袋:“病例讨论会要开始了,小侯,把302五床的ct报告记得带上。”
  侯宇楠回过神,点头:“好的,沈医生。”
  接下来的两天,沈霁连着两台心外手术,裴泽景同样挺忙的,几乎每天一早出门深夜才归,诺大的麓云里像是有人住又像是没人,两人几乎没有怎么碰面。
  去深市的前一天傍晚,沈霁下班回麓云收拾行李,刚进玄关,解衣袖扣子的手突然顿住。
  裴泽景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男人穿着宽松的深灰色家居服,手指轻扣着青瓷茶盏,另一只手随意翻着膝上的《毁灭与重塑:20世纪的欧洲》。
  今天是周三,沈霁记得很清楚,是裴泽景回裴家老宅吃晚饭的日子。
  裴泽景没有抬头,只是又翻过一页:“我在家让你很意外?”
  沈霁弯腰换拖鞋:“没有,只是......你今天不回裴家?”
  茶几上的茶壶冒着袅袅热气,在两人之间织出一层薄雾。
  裴泽景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皱了皱眉:“这茶没有你煮的好喝。”
  答非所问。
  沈霁早就习惯这样的对话方式,他们之间从来都是这样,对方不愿多说,那他也不多问。
  他走到茶几前,蹲在地毯上,伸手试茶壶温度:“可能是水温过高或者时间煮太久,要不我重新给你煮一壶?”
  裴泽景终于抬起头,目光掠过沈霁的脸,最后落在对方的指节上,那里有一道浅浅的烫痕,是上周煮茶时不小心留下的。
  “不用了。”他把茶盏放在茶几上:“不想喝了。”
  “哦。”
  沈霁当然不会告诉裴泽景,在他手里煮的茶,不同茶叶的水都会有各自精准的温度,那些茶叶是他亲手一片片检查过的,更不会让他知道自己记了一本笔记,上面详细记录着他所有的喜好与习惯。
  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就像此刻窗外飘落的梧桐叶,悄无声息地堆积,又悄无声息地被风吹散。
  沈霁放下茶壶,抬眼望向裴泽景,对方正垂眸看书:“我明天要去深市参加学术论坛。”
  话音落下,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裴泽景没有说话。
  沈霁知道自己的报备又是多余的。
  住进来后的第一次医院值夜班,他提前告诉了裴泽景,毕竟两人住在一起,一个人夜不归宿总还是要说的。
  可发出去的消息显示已读,却一直没有回复,直到凌晨三点裴泽景才回消息:【沈霁,你要怎么是你的自由,以后也不用给我说。】
  他早该长记性的,可就是学不会。
  “嗯。”
  裴泽景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男人依旧没有抬头,只是随手将书又翻过一页,纸张发出轻微的沙响。
  沈霁点头,目光下意识地扫过电视柜下面的药箱,里面的药是他上周新换的,又掠过玄关的伞架,最近常下雨,黑伞放在了最顺手的位置。
  “冰箱里准备了......”
  “沈霁。”裴泽景忽然打断他,抬起眼:“你觉得我是小孩吗?”
  沈霁愣了几秒,随即很淡地笑了笑,他低下头,看见映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影子,自己其实比裴泽景还要小几岁。
  “没有。”他轻声说:“只是习惯了。”
  习惯在裴泽景的衣柜里放雪松香味道的干燥剂,习惯往书房多备两支钢笔,习惯在深夜留一盏廊灯......
  这些习惯性地惦记就像他习惯说多余的话一样,没人在意,只不过它们已经长进他的骨血里,要戒掉,恐怕得连皮带肉地撕下一层。
  裴泽景抬手捏了捏鼻梁根处,用书签夹在停留的那一页后才把书给合上,起身上了二楼书房。
  晚上沈霁收拾完行李,下楼热了一杯牛奶回卧室时才发现书房的灯还亮着,思考了几秒,他走到书房的门口,轻敲了敲门。
  “什么事?”里面的人问,
  沈霁站在门口,没有进去:“你今晚很忙?”
  “嗯,怎么了?”裴泽景身子靠在办公椅上,挽起袖子的手臂抱在胸前:“今晚想要?”
  沈霁没有否认。
  裴泽景盯着沈霁白皙的锁骨,视线顺着锁骨往下移,隐约可以看到胸口薄薄的肌肉,喉咙紧了紧,却在下一秒突然收回目光:“我不想,你如果实在受不了,自己看片解决。”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刺入沈霁的心脏,他“嗯”了一声关上门。
  门关上的瞬间,裴泽景脸上的表情骤然阴沉,他拿起桌上的手机,给许岑打了个电话:“明天沈霁要去深市,你找人跟着他。”
  “深市?”许岑强忍住一个哈欠:“那不是美康集团国内分部的地方吗?”
  “嗯。”裴泽景把玩着手上的钢笔:“裴志远明天也要去深市,沈霁说是出差,我想他是过去帮裴志远。”
  “明白,不过......裴总。”许岑没睡醒的脑子被强迫飞速运转:“你不是说不需要和美康集团合作了吗?如果又要,我这边好安排项目组的人负责。”
  “我没说要合作。”裴泽景淡淡地说:“只是让你找人跟着沈霁而已,让他别脏了。”
  “好的,有什么情况及时与你汇报。”
  后知后觉中,许岑才明白过来,这是怕裴志远和沈霁还有那方面的勾当......
  沈霁很早就起床煮了一壶闽北水仙乌龙茶放桌上,来不及吃早饭就拉着小的金属行李箱去了机场。
  下飞机后,他和张院长还有几个不同科室的医生一同到了入住的酒店,等他把行李箱里的衣服挂在衣柜里时,手机传来了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今晚7点,碧水餐厅。】
  沈霁没有回复,指尖一滑便将消息删除,点开地图搜这个餐厅的位置,门铃忽然响了。
  第10章 真是轻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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