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沈霁没有迟疑地接过酒杯,既然被敬的人是裴泽景,肯定不能当着这么多人扫他的面子,可他刚要起身,脑子里却又袭来一阵酒醉的晕眩,整个人不小心晃了几下。
裴泽景依然坐着,抬眼看出他的不对劲,收回了放在酒杯上的手,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没有说话。
“沈霁,你是没见过世面还是不怎么会做人?”王鑫见沈霁没起身,又羞辱他:“刚才教了你该怎么喝酒,现在是不是还要教你该怎么做人?”
沈霁握着酒杯的指节用力了几分,今晚对这嚣张狂妄的草包富二代已经忍够了,况且除了裴泽景没有人可以让他示好。
就在王鑫还要数落他时,沈霁毫不犹豫地把手上的酒直接泼在他的脸上,酒液顺着对方精心打理的头发滴落,在爱马仕领带上晕开大片水渍。
“你他妈。”王鑫暴起,拳头刚抡到半空,突然被一只手截住,裴泽景不知何时已经起身,看似随意的一握,却让他疼得脸色煞白。
“沈霁。”裴泽景看着沈霁,不紧不慢道:“今天不回去吃饭就是为了来这里让人教你?”
这句话像颗炸弹,炸得满座皆惊,王董事长手中的酒杯“哐当”掉在地上,碎瓷片四溅。
沈霁听后眸光滞涩了一瞬又缓慢地眨了一下,一时不明白裴泽景为什么要这么说,他以为要一直演陌生人。
王鑫这才注意到,裴泽景另一只手正搭在沈霁椅背上,是个充满占有欲的姿势,那只戴着名表的手腕内侧,有一道若隐若现的红色抓痕,新鲜得刺眼。
“裴......”王鑫见两人现在对视的目光,语气低微试探:“裴先生难道和沈医生认识?”
他虽是草包,但趋炎附势这一套炉火纯青,赶紧把对沈霁的直呼其名改成了“沈医生”。
裴泽景松开王鑫的手,慢条斯理地从西装口袋抽出手帕,一根一根擦拭手指,这个充满侮辱性的动作,让王鑫脸色涨成猪肝色。
“刚才没来得及说,沈医生是我的朋友。”他说。
副董事长和王鑫惊得脸一阵青一阵红,能被裴泽景称为朋友的人,分量是极其高的,听说在他们圈子里也就两三个而已。
但副董事长毕竟是商场上的老狐狸,比王鑫沉得住气。
“裴先生,你看这事闹的......我儿子王鑫性情就是爱较真,有时说话难免不太注意。”
他一边说一边亲自拿酒给王鑫酒杯里倒:“王鑫,你去给沈医生赔一杯,以后做人说话注意点分寸。”
“沈医生。”王鑫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酒杯举到半空:“刚才是我......”
话还没说完,裴泽景却突然抬手,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让王鑫僵在原地,举着酒杯的手滑稽地悬在半空,哪还有刚才嚣张的气焰。
“沈霁。”裴泽景侧首,朝沈霁抬了一下下巴:“你过去敬王董一杯。”
副董事长和王鑫顿时受宠若惊,这到底还是看在他们辉园集团的份上留了几分薄面,看来这沈霁在裴泽景的朋友里其实根本不算什么。
沈霁抿了下唇,既然是裴泽景说的,那肯定有他的思虑和考量,自己不想给裴泽景惹上什么麻烦。
他端起桌上满满的一杯酒,走到王鑫和副董事长的面前。
刚要一饮而尽时,裴泽景却走到他的身后,抬手虚虚地按住他拿酒杯的手背:“谁说敬酒就非得喝?”
在沈霁脑子还没转得过来时,裴泽景直接带着他的手腕毫不留情地一转。
“哗!”
整杯酒精准无误地又泼在王鑫脸上,有好几滴还溅在副董事长精心保养的脸上,那张老脸顿时扭曲抽搐得像个风干的橘子皮。
在王鑫和副董事长惊愣地不知所措时,裴泽景淡声道:“酒喝得也差不多了。”
他不给他们任何一点圆场的机会,放下沈霁的手,没看一眼径直往门口走。
裴泽景最讨厌别人碰他的东西,自己的东西不需要旁人指手画脚,即使是看起来不在乎的东西。
走到门口,男人突然驻足,转身时修长的身影在灯光下拉出一道极具压迫感的阴影:“不走?还想喝?”
沈霁跟张院长还有同科室几个医生道了别,便跟着裴泽景出去。
上车后,两人坐在后排,之间隔了一段距离。
“谢谢。”沈霁说。
裴泽景侧过头,目光将身旁的人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泛红的眼尾,凌乱的衣领,还有那截因为喝酒后而微微发颤的手腕。
“你平时就是这么当医生的?”他突然开口:“任人宰割?”
沈霁如实说:“我不想给张院长惹麻烦。”
“这些没有意义又浪费时间的聚会以后不要来了。”裴泽景扯开领带随手扔在一旁:“你的手是举刀的,不是拿来敬酒的。”
沈霁愣住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时没有出口,仰头靠在座位后背上,抬手拨开系在喉咙处的衬衣纽扣,呼吸才感觉顺畅了一些。
“嗯。”他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6章 像不像第一次见面
裴泽景没有回应,长腿交叠看向窗外,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沉默片刻后,才转过头看向沈霁。
刚要开口,视线却落在沈霁微微颤动的喉结上,喉咙突然有些发紧。
他其实不重欲,但沈霁似乎能轻易挑起他的欲望。
这人身上总带着一种近乎纯白的洁净感,但偏偏又是这样一个人,能在他的掌心里化成一滩春水,任他予取予求。
裴泽景喜欢沈霁在自己掌下失控的样子,当他咬紧的唇缝里溢出难耐的低吟时,那截总是挺直的脊柱会在浪潮中紧绷成弯弓,脚踝还会无意识地蹭到他的小腿,最喜欢的是,看他骨感的手指攥紧床单不敢松开的模样,像极了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舍不得放手。
那种想要撕开沈霁真面目的摧毁欲,比任何欲望都更令人上瘾,就好比亲手将无菌手套按进染血的手术创面,纯洁与污浊在交叠的指缝间生出扭曲的快感。
只可惜,沈霁站错了队,从一开始,就站在他的对立面。
“沈霁。”裴泽景压下从小腹处蹿到心口的火,淡淡地开口:“周六跟我去一场慈善拍卖会,裴志远举办的,你应该看过新闻,他是裴家的长孙。”
“嗯?”沈霁的指甲在真皮座椅上划出一道几不可见的痕迹,车窗外的霓虹灯在他侧脸投下变幻的光影,将那双总是平静的眼睛映得忽明忽暗。
裴志远是裴泽景大伯的儿子,两个人之间早已明争暗斗多年。
他有些弄不清裴泽景为什么会带上自己:“我要去?”
裴泽景的目光像是无意地掠过他,低头调整了下袖口上的钻石袖扣。
要说他不了解沈霁那也不全对,至少他知道沈霁感到紧张不安时,他的下颌线会紧绷甚至轻微地颤动。
就像,现在。
“这场拍卖会是为脊髓性肌肉萎缩症筹集研究基金的。”裴泽景突然倾身,抬手拂过沈霁白衬衣上并不存在的皱褶:“裴志远请了哈晤医学院的团队,你上次不是说想和他们交流?”
沈霁的呼吸滞了一瞬,裴泽景的指尖隔着衣料传来的温度让他后背沁出细密的汗珠,太近了,近到能看清对方瞳孔里自己的倒影。
思绪突然如暗潮翻涌。
裴泽景最近让他参加私人聚会,现在又让他陪同出席慈善拍卖会,他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裴泽景把他当作恋人对待。
除非,他知道了什么?
可随即他又否定了这个猜测。
以裴泽景的性格和手段,若真察觉他的身份,绝不会浪费时间陪他演戏,只会干脆利落地折断他的手腕,再像处理垃圾一样将他丢进某个无人知晓的角落。
沈霁回望了裴泽景一眼,又挪开,只平静地说了一个“好”。
周六,沈霁不用去医院,但裴泽景几乎全年无休,以铁腕作风牢牢掌控着裴氏集团旗下最大的子公司。
裴氏现在依然是裴老爷一把手,按辈分来说,这最大的子公司掌管权理应交给裴老爷的长子或长孙,可偏偏是裴二少爷。
倒不光是因为裴二少爷能力和手腕出众,还有裴家的秘密......
沈霁去裴泽景的衣帽间帮他整理换新的衣物,那个男人有一个习惯,穿过的任何衣物过了一个月就扔掉,虽然这些完全可以让保姆来做,但他一向喜欢亲自代劳,触碰着裴泽景穿过的每一件衣服,就像碰到了他温凉的皮肤,是沈霁眷恋的。
整理到一半时,裴泽景的助理突然来了电话。
“沈医生,我是裴总的助理许岑。”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公式化的急促:“裴总在开会,他让你在书房里把一份企划书带过来,我这边忙一时走不开,裴总要得急,麻烦你了。”
沈霁愣了一下,才回道:“什么企划书?”
“我找一下之前的照片发给你,这样确保万无一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