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霁雨晨叫的比刚才更大声,婉转音调像是开春墙檐儿下的猫,徐闯都担心惊动邻居。
  他控制着力道按压九儿小复,在人惊呼之时耳边传来“嘭”的一声,视野陷入刹那黑暗。
  ...
  墙边的电暖气闪烁异样光亮,灯管“滋滋”作响,在几声电流过后彻底罢工。
  它的罢工连带电源短路,全屋的灯都停止了工作。
  屋内陷入黑暗后有一段时间安静的出奇,水流涌动都显得小心翼翼。徐闯探头去看,怀里的人身体紧绷着手心攀着徐闯的背,宛如个树袋熊。他呜呜咽咽的问:“怎么了?怎么黑了...”
  徐闯捂住小家伙的双眼让他放松,说是停电,一会儿就好。
  他草草收尾帮人擦干身上,将人从浴桶里抱出来。浴室里没了暖气温度骤降,霁雨晨从水里出来便开始喊冷,徐闯将人抱回炕上捂好被子,又一个人折回来收拾浴室。
  这里早被两人弄得一片狼藉,水花溅了满地,没有灯也看不清具体是个什么状况。
  徐闯先将插头线路都挪了出去,清空桶里的水,然后才开始打着手电清理地上水渍。
  这一折腾也正好分散注意力,刚刚的一股子冲动消下去不少,徐闯松了口气。
  他想这烧了的线路得明天再弄了,幸好火炕烧着暖和,不会给人冻着...
  -
  前塘村的这一夜既无风雨也无鸡鸣鸟叫,平静安详,霁雨晨半夜退了烧,睡眠质量都高了不少,他早上醒来觉得神清气爽,早前的疲累一扫而空,除了腰还疼着,左右一动,感觉不是自己的。
  徐闯不在屋里,霁雨晨摸索着往床边挪,想去上厕所。
  他试着起身发现这疼那也疼,最后只得将上半身趴在床上,一条腿耷拉下去找鞋。
  徐闯进屋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光景:九儿半趴在床上用脚勾鞋,脚尖在地上戳来戳去。他动作不怎么利索,勾起的鞋子又不小心让其掉了下去,动作说不出的滑稽。
  徐闯上前将人捞起来坐好,霁雨晨眉毛眼睛挤到一起,腰疼的像要断了似的。
  徐闯急忙住手,轻着动作问他哪里不舒服?霁雨晨想说:放纵一时爽,保养身体还是很有必要的...
  他坐在炕上捂着腰,缓了好一阵才站起来,徐闯干脆将人抱去厕所,扶着解完手又原样抱回来。
  霁雨晨根本走不动路,动一动都膝盖打弯儿,徐闯怕他把自己栽粪坑里。
  两人事发后第一次坦诚相对,气氛沉默的有些尴尬:徐闯站在墙边不说话,霁雨晨抬头打量,想起在小旅馆的零星片段脸红发热,不由打了个激灵。
  他觉得那时候那么大胆主动的一定不是自己,他被下药了,不是他的错。
  两边各怀心事,最终还是霁雨晨先开口,语调有些不自然的道谢:
  “那个...那天谢谢你啊...”
  徐闯表情紧绷,听到这话神色显得有些局促,略为打哏的说:“我...那天想送你去医院的,但情况紧急...”
  他想解释自己不是故意趁人之危,实在事急从权。霁雨晨其实没想那么多,只是想把这页体面的翻过去,如果徐闯就此开窍了他固然高兴,但即使没有,至少不会老死不相往来。
  他摇了摇头,“我可不想去医院,多丢人啊...”
  徐闯把嘴边的话咽回去,没说他也不想别人看到九儿那时的样子,像是被剥了皮的水蜜桃,浑身泛着柔软透亮的光,按一下就能压出汁水来。
  他低着头念经:“那天的事你就当作没发生过,如果你介意,不想看到我,我以后尽量不出现在你面前。这边你睡着就好,我去隔壁睡,你要是想吃什么随时跟我说,我做好了给你送进来,以后入冬了就尽量少出门,外面天儿冷...”
  徐闯这一席话像是早就想好了,还为此演练过好多遍,说的一点停顿都没有。
  霁雨晨一时有些愣住,琢磨了两遍也没反应过来徐闯什么意思,抬头就见人过来要收拾被褥。
  徐闯动作快,三下五除二把自己的棉被枕头叠在一起抱着就要走,霁雨晨按住他的手,着急的问:“你什么意思?你要去哪?”
  徐闯说:“家里有张小床,我就在隔壁,你有事叫我...”
  他急火火的抱着被子枕头一股脑跑出了屋,霁雨晨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酸楚、夹带气愤,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人遗弃的小动物,不知是累赘还是祸患。
  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跳下来走去隔壁,站在门口看人铺床。
  徐闯背对着他,掌心压在钢丝床上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霁雨晨端着架子冷声质问:“你真要睡这?”
  男人好似没听到般一声不吭,霁雨晨气哼了声,“随你便!”
  【作者有话说】
  作者的恶趣味:想看小九儿栽粪坑里....
  第24章 撞破
  关于徐闯的逻辑,霁雨晨没搞懂。
  说起来字字句句都像是为他好,可根本没有询问过他的意见,霁雨晨甚至在想,那些冠冕堂皇的说辞会不会只是借口?其实并非关心自己是否介意,而是徐闯介意——他无法接受和同性发生关系,所以假意敷衍,以此来粉饰太平。
  当天晚上徐闯真的没有进屋,洗漱之后在门口问他还要不要起来,不起就关灯了。
  霁雨晨很克制的没提要求,心想他爱睡哪睡哪,自己独占一张大床,还乐得舒坦。
  然而事实上他也没那么舒坦,霁雨晨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自己睡,暖和是暖和,可就是觉得空荡,前后左右只有冷硬墙壁。
  外头冷风呼啸,树影斑驳投在窗帘上,张牙舞爪像是鬼故事里的树妖。霁雨晨把自己蒙进被子里,扑腾着翻了几次身,直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之后的几天两人都没再提那事,徐闯被叫去镇上的派出所做了笔录,没带九儿一起。
  他给警察同志的说辞是九儿被吓坏了,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
  警察同志很是理解,也同情当事人遭遇,叫人好生休息。
  他们简单通报了案情:以酒店张某为首的犯罪团伙是一起跨国人口拐卖案的关键分子,目前已捉拿归案,正在清查上下游涉案人员。那个叫王峰的,前科累累,刚从监狱里出来没多久,这次又要回去。
  来做笔录的警察是市里下派的专案组人员,徐闯没见过,只在结束后碰巧遇到当初帮他们登记失踪报案的民警同志。
  对方问过来龙去脉后得知受害者身份,感叹世事无常,安慰了好些才把人送到门口。
  徐闯询问寻人的事有没有进展?民警摇了摇头,说再帮他使使劲,有信儿跟他联系。
  回去的路上徐闯一直在想,九儿以后会怎样:如果找到亲人他肯定是要回家的,从此两人天各一方,或许想见面都是奢侈;可如果找不到呢?
  徐闯生出些侥幸心理,猜想如果找不到,九儿的记忆也回不来,他是不是就可以一直待在这儿?留在自己身边?
  他知道这种猜测并不道德,也空无益处,可却无法抑制的期待,设想两人一起生活的画面...
  另一边。
  霁雨晨憋了两天,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他本想找人好好聊聊,说明自己不介意,叫他也不用放在心上,两人大可以想从前那样相处,一次意外不会改变什么。
  可徐闯避讳,甚至连眼神也可以躲闪,好像自己是什么不祥的东西。
  霁雨晨一来二去也没了耐性,索性随他不咸不淡的过,走一步看一步。
  徐闯去镇上那天,午后风和日丽,是难得的舒服日子。院里传来敲门声,霁雨晨嫌冷,隔着窗子喊:“谁啊?”
  进来的人不高,应该说是个小不点儿,拎着袋橘子,扶着门板喊:“大力哥哥,漂亮哥哥,你们在家吗?”
  来人是李顺,穿了件深蓝色的小棉袄,带着毛线帽,一张小脸冻得红扑扑的。
  霁雨晨隔着窗户瞧见人影,立马跳下床,披了件外套跑进院子里。
  他在屋里穿的少,因为不喜欢穿袜子,平日都窝在炕上,用被子捂着脚。这会儿着急,光脚蹬上鞋便跑了出来,冷风从四面八方往衣服里灌。
  霁雨晨跑到门口打了个喷嚏,捂着衣服问:“你怎么来了?自己来的?”
  小家伙点点头,拎起手里的袋子,说来给他送橘子。
  霁雨晨拉着小不点儿跑进屋,蹬了鞋窝回床上,让李顺上来坐。
  小家伙穿着外衣,瞧着找了脚边的位置,抱着一小袋橘子乖巧的坐在那儿。
  霁雨晨爬过去帮人将外套脱下来,伸手捂了捂通红的小脸蛋,冰凉凉的。他拍拍自己旁边,“你坐这儿来~”
  李顺听话的挪窝过去,从袋子里拿出两个橘子塞到霁雨晨手里,问大力哥哥怎么不在?
  霁雨晨撇撇嘴,心想他不在正好,在也像个木头,问半天都蹦不出一个字。
  他随手抹了把,也不管干净脏的,拨开橘子皮揪了一瓣塞进嘴里。酸甜汁水溢满口腔,在这寒冬腊月里显得清凉又舒爽,霁雨晨笑道:“谢谢!真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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