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那是一个穷乡僻壤的东非小国。
像这样的国家,一旦遭逢大灾大难,就只能等着un来救援。但un并不总是那样及时,而天底下也不会有免费的午餐。
等到总理赶到现场的时候,已经是大灾发生两天后了。黄金救援时间已经结束,可救出来的人却没多少,稀稀拉拉。
这一切都是因为当地政府的调度混乱。
四个字,调度混乱,却让受灾死亡人数翻了倍,整个社会几乎都要停止运转了。
而哪怕救出来的人,也依然没有未来。
因为这个国家的经济支柱已经崩塌了,就算有un帮忙,也不见得能让经济水平回到大灾发生之前。被救出来的人,要面临极高的失业风险……不仅仅只是暂时性的失业。
社会混乱,意味着政府不稳,军事政变在非洲并不是什么很罕见的事情。
她的思绪再次被拉回到当初,坐在病房里听江逾白坦白的时候。这位预言家先生讲述的内容、语气、神情,所有的一切都太真实了,就像她见过的那些没有未来的灾民一样。
她没有办法怀疑江逾白。
因为江逾白说的话本身就是无法证伪的。
总理翻来覆去半晌,还是没有丝毫困意,她干脆从床上下来,来回在房间内踱步。
长期失眠加上过重的焦虑情绪,让总理的偏头痛又发作了。她熟练地拉开床头柜的抽屉,而后服下了两片镇痛药物。
等待药物起作用需要一个小时。
在遇到江逾白、得知地球末日之前,总理的政治目标其实很简单。
在她任期之内,国际上,最大程度的确保能为seres的进一步发展预备出足够的时间,打造巩固seres自己在国际上的话语权体系,突出重围。
在国内,对国内经济、劳动者市场环境进行改革,缓解社会矛盾。
不贪多,只做好这两三件事,她这一遭就不算白走。
谁成想天不遂人愿。
知道不会有什么事情是一帆风顺的,但这种大起大落,总理是没有设想过的。
如果说seres是这一场末日求存行动中的发起者和挑头者的话,那么她就是挑头者当中的挑头,肩挑日月也不足以形容。
所有国家都把重心放在了修建地下城这条道路上,只有她顶着压力要求重心偏移在补天行动上,这样的举措,政府内几乎没几个人能理解她。
就算有着江逾白的默认存在,也照样会有因此利益受损者跳脚。
总理在墙上瓷砖的反光中看到了自己的面容,有些憔悴,因为长期睡眠不足,面部气色很差,头发也白了许多。
她坐在这个位置,年龄上尚可支撑,但自己的身体情况的确是不容乐观,再加上她一意孤行的政策。
刘隆那里收到的或委婉、或旁敲侧击、或直白的让她以身体为重,暂时放下工作好好修养的内容不少。
人在脆弱的时候,总是会难以自制的怀念一生之中最安全温暖的片段。
总理来回踱步的步速渐渐放缓了下来,最后停在了桌前,拿起自己摆在桌上的相框,指腹轻轻摩挲着相片上的两个小人,嘴角轻轻牵起。
总理的家庭和传统的seres式家庭是截然不同的,这一点从她的社会身份上就足以见得了。
一个性格内敛稳重的丈夫,长子易安次女幼安,以及她这么个脾气火爆的炸药桶。稳定的三角结构,牢牢的保护住了自己,成为自己背后永远不变的支撑。
也许是身体不适,此时此刻,总理想要回家看看的冲动愈发强烈。
但她最后,看了良久也只是放下了相框。
人是不能给自己留退路了,一旦思想上有了退路,就再难以全力以赴。
她走到了窗前,她推开了窗。
外面大西北凛冽的冷风,让总理精神一振,头部的痛楚也被这寒意料峭短时间压制了下去。
她看着窗外,一望无际的黄沙、黄沙间生长着的大漠植物。
她看着这一片土地。
向后退、向下走、回避总是要比面对简单许多的,至少不会是寸步难行,总理闭上双眼,深呼吸,尽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退回去做一个母亲。
不。
她给孩子们的是自由以及物质上宽裕的生活。孩子们不必满足她的期待,去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的价值也不在孩子的身上延续,她也不愿意自己的价值拘泥在后代的身上。
这世界如此辽阔。
总理不愿意让除了身体以外的东西限制自我。
她的价值在这一片土地上。
是的,在土地上,在身上,在上面,而不是在下面。地下不是人类的退路,而是一条注定走到头的绝路。
只有天空、宇宙才是唯一的出路。
东方天际渐白,总理这才发现自己几乎是一夜未眠。
日出总是很快的,哪怕黎明前的黑暗再怎么漫长,但当日出的那一瞬间就距离太阳彻底升起不远了。
而太阳升起来之后,便渐渐会有熙攘的人声。
总理坐回了办公桌前,她伸手,没有丝毫犹豫地把相框收进了办公室的抽屉里,同时顺手又给自己掏了两片镇痛药物。
人众者胜天。
第82章 上策
只是, 现实不是人众者胜天。
这是一种美好的概念,现实中最多只能做到团结可以团结的力量,把自己的朋友弄得多多的,敌人弄得少少的。
*
安理会的日常例会。
“几个世纪以来, 在人类社会中, 移民一直都是社会发展与繁荣的主要驱动力之一, 为什么在你们口中就变成需要进行道德谴责的对象?”
西装革履的亚当斯蹙眉不解逼问:“那么按照你们的说法,合众国应该解体?”
“转移矛盾也不用这么明显。阁下到底是把移民当做创造财富的源泉还是任劳任怨的老黄牛, 我想事实已经很清楚了。”
文明安全理事会的例会又一次开始了争论不休的经典场面, 还是老几样的议题。因为根本矛盾没有解决,资源有限的情况下, 争吵本就是不可避免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可能就是,至少争吵只是在争吵,动手也只是在动手, 没有人会不长脑子率先挑起区域战争。
随着洲际区域联合的趋势进一步加强, 曾经那些对于弱小国家的手段也迎来了史诗级的版本更新。
坐在旁听席的总理有些头疼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她的偏头痛又有点要发作的征兆了, 只是可惜在开会身上也没有携带药物。
面前会议室的这副场景让她想到了宗教神话里有关巴别塔的故事。这个故事已经是千年前的了,但现如今, 巴别塔依然无处不在。
唯一的变化是语言能够通过翻译相互理解了。
但是立场却不会。
总理没说话,黄洲自然也没开口,其余两上常的代表也都沉默着。
原因很简单, 倒不是他们懈怠于参加这样的例会, 而是话语分量最重的人,往往是最后才开口的。
因为他们只要一开口就代表着一锤定音,这件事情基本上没有什么可以讨论的空间了。
这和seres古代王朝的朝议流程是一样的, 先是青衣小官激烈讨论,才是红袍大员出来做最终总结。
等到皇帝开口,朝议也就进入了尾声。
不过,相比起这个原因…还有一个更加表层一点的原因。
因为五常里,英代表欧洲洲际都是当事人。俄方虽然有意愿开放移民,但因为地缘的关系目前还没有正式落实,尚且还在摸索中。
合众国则是就算它不开放,每年也会有大量的非法移民越境潜入,它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至于seres。
seres不需要担心人力不够,反倒是需要担心开放移民的事情。万一引发社会动乱,影响seres人对国家、民族的归属感,那就得不偿失了。
“你们所谓的移民,这就是对我们而言一场没有硝烟的屠杀。”吉尔伯特终于是忍受不了这种冠冕堂皇了,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丢出来了一个暴论。
“女士们先生们,请冷静,这是会议室,不是菜市场。我们凡事都要有理有据不是吗?而不是光凭谁的声音大,谁就有理。”
亚当斯彬彬有礼,看起来很是苦恼吉尔伯特的失态。
“为什么要把话说的那么难听呢?不要总是以恶意去揣摩别人的动机好吗?我们并没有苛待任何移民,相反,我们能为他们提供基础的医疗保障、住房保障以及人身安全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