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仙门后拐走毛茸茸老公 第129节

  灵秋脚步一顿, 忽然感觉胸口传来一阵刺痛。
  血蛊?
  她下意识抚住手臂,心中迟疑:明明离开太霄辰宫前才服用了解药,为什么这么快就有异常的感觉了?难道是因为方才在那阵中受到了影响?
  他们回到渝州城,依据《心典》中记载的方法为苏蕴珩重塑了心脉, 只等他修养一段时日就能继续向北启程。
  屠鸢率领的魔族被一举杀灭, 渝州城内的所有人都以为魔族吃了个大亏会至少消停一段日子, 然而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铺天盖地的魔气便重新笼罩在了整座城池的上空。
  这一次侵袭而来的魔族比上一次更多、更强。他们闯进城中, 一边屠戮驻守的修士和百姓,一边吞食死去人的血肉,在一轮又一轮的杀戮中变得越来越强大。
  死亡不是终点。
  灵秋生平第一次认识到, 死得人越多,魔族通过食人提升的修为就越多,接着, 他们就能杀死更多、更多的人,吸取更多、更多的灵力。
  如此一来,永远没有终点。
  凝霜剑与召雪刀联合阵法,她心意一动, 忽然想到盘踞北方的几位魔君。
  来日她继承魔尊之位,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兵北上,剿灭叛军, 一统魔族。倘若到那时,那几位魔君将整个北方人间的修士和凡人拆吃入腹,她又该拿什么打败他们?
  难道要让她和眼前这些茹毛饮血的魔族同类一样去吃人吗?
  不。
  仅仅只是想一想那个画面, 灵秋就觉得反胃想吐。
  说来奇怪,她能毫无顾忌地吞噬同族,却对食人带有天生的抗拒。
  她是魔, 是世上最冷漠也最强大的存在,本该为了提升修为不顾一切地吞食万物,可内心深处对人肉的抗拒却死死绊住她的脚步。
  从前在魔域,焱狰和他身边的魔也会食人。作为魔尊,焱狰常用人肉赏赐有功的大臣,却从来没有赐给灵秋哪怕一碗鲜血,哪怕她为他横扫了整个魔域的叛臣。
  魔域众人似乎都默认她不食人的事实,那些关于她残忍嗜杀的流言甚嚣尘上,传来传去也只说她吞食同类,可怕至极。
  这一切都太诡异了不是吗?
  一件超乎常理的事却被所有人下意识地默认。如果不是眼前魔族生吞血肉的画面太赤裸,灵秋恐怕永远也意识不到这点。
  刀剑合璧,迅速绞杀了周围的一片魔族。阵法无限蔓延,凶残的魔族化作一堆堆尘埃,眼看就要被杀戮殆尽。就在这一瞬间,阵法边缘忽然划过一道冷厉的光。
  “噗嗤——”
  血肉开裂的声音在众人耳边炸开。
  “师兄!”
  池冷荷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喊。
  袁子矜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迟钝地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胸口大开,鲜红的血肉混着细小破碎的白色胸骨,搅作一团。一只白皙纤细的手从他背后伸来,贯穿他的身体,轻易犹如穿透一张薄纸。
  真正强大的魔族杀人从来不需要武器。
  魔君飞鹭握住眼前修士胸腔里那颗尚在跳动心脏,猛地将它往外一拉,送入口中。
  袁子矜向一只失去力气的破布娃娃一样,软趴趴地倒下去。最后一刻,他的眼睛依旧睁得老大,脸上还维持着不可置信的惊讶神情。
  飞鹭手中,他的心脏还在扑扑跳动,粘稠的血顺着纤长白皙的手指滴落。飞鹭张嘴,饮血犹如琼浆玉液。
  阵破了。
  无数魔族一拥而上。
  今日没人能活着走出渝州。
  飞鹭舔着唇,迫不及待地食用热气腾腾的人心,然而下一秒,一道利光猛地刺向她,来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夺过她手中跳动的人心。
  “公主?”
  飞鹭原本汹涌的怒火在看清来人的模样后瞬间冷却。
  她的第一反应是不解:“公主难道是要食人?这怎么可能呢!?”
  灵秋将袁子矜的心握在手中。鲜红的心脏怦怦跳动,带着黏腻的温热触感,一下又一下敲击着她的掌心。
  灵秋努力压制住胸中拼命翻涌的呕意。
  杀戮血腥对她来说并不新鲜,只是眼睁睁地看着飞鹭舔舐袁子矜的血,像对待珍馐一样吞食他的心脏,让她感到无比恶心。
  杀戮时她将万物当作死物,却从未想过将他们当作食物。
  杀和吃从来都是两回事。
  作为当年最后叛逃出魔域的魔,飞鹭在几位一起来到北方魔君中地位最低,仅仅只得以占据一小块领地。甚至一开始,她连魔君也不是。
  纵然相处了三百年,其他魔君还是没有全然地信任她。只因为他们之中,只有飞鹭是跟着焱狰一路从魔族太子到废太子,再到举兵谋反的人。
  焱狰被废后那些原来效忠他的臣下纷纷弃他而去,老魔尊死后他们全都成了魔域的叛军,近一百年内被灵秋清剿,杀得连连败退。
  那些后来跟着焱狰谋反夺位的魔君们都是后来者。而这一众人中,只有一个例外。
  飞鹭从焱狰还是太子且深得老魔尊信耐的时候就跟在他身边。她对焱狰不离不弃,直到三百年前芙蓉妃身死,焱狰夺位成功,开始大肆清剿跟随他的功臣。
  她是迫不得已才逃到北方的。
  众魔君觉得飞鹭心里恐怕还念着旧主,与他们不是一条心。
  除此之外,飞鹭之所以地位低,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一开始,她的修为是整个北方魔族中最低的。
  这一切只因当年焱狰命人分食芙蓉妃的血肉时,飞鹭找借口遁去,没有食用。
  那可是天命血脉,只一口,魔与魔之间就是天壤之别。
  任凭到北方后飞鹭吃了多少修士,她的修为永远也不可能赶上吃过天命血脉的魔。为了在北方立足,这三百年来,她不分彼此地拼命杀戮。人、妖、魔来者不拒,直到十二魔一个接一个地败在她手下,一个接一个地跪求她饶自己一命。
  飞鹭的修为依旧比不上那几位魔君,可是没关系,打败了十二魔,她成了新的魔君,拥有了一块属于自己的领地。
  自那之后飞鹭学会了掏心,她变得挑剔,只肯食用最鲜活的人心。
  飞鹭不记得自己吃了多少颗心,就像她已经不记得魔域里发生的旧事和留在那里的故人。
  再次听到故人的名字是一百年前。
  魔族太女亲自率军平叛,肃清魔域内的反叛势力。飞鹭微微讶异,不过一想到对面是焱狰又觉得合理至极。直到她听到那人的名字,一瞬间天旋地转,不可置信地确认了两遍。
  “灵秋?你确定是大殿下灵秋!?”
  飞鹭拼命摇晃前来报信的下属,对方被她吓坏了,拼命点头。
  昔日的公主殿下成了北方不得不防备的威胁,不知是谁最先捏造了谣言,说灵秋被焱狰逼迫着吃下了芙蓉妃的血肉。
  魔君们因此将她视作不可轻易招惹的强敌。他们都知道她天资聪颖,是整个魔族天赋至强的存在。
  整个北方只有飞鹭知道,这句谣言只有半句是真的。可她什么也没说,谁也没有告诉。
  她无法想象昔日天真烂漫的公主殿下在她走后究竟经历了什么?就像她无法想象为什么仅仅只是去了一趟人间,原本宽厚仁爱的太子殿下就性情大变,成了暴虐阴险的魔尊焱狰。
  后来在大殿之上饮血食肉,毫无顾忌的那个人与离开魔域前眼神明亮,雀跃地告诉她自己要去接太子妃回家的太子殿下看起来如此相似,又实在相去甚远。
  究竟是怎样的大业,能让焱狰亲手逼死最爱之人,一口又一口地咽下她的血肉?
  不。飞鹭想,早在那之前,一切就已经变了。
  芙蓉妃。作为大名鼎鼎的神尊之女,南宫氏族的小姐,为了爱人义无反顾地叛离仙门。在魔域受尽蹉磨的那两百年里,看着焱狰后宫一个又一个的妃妾为他诞下数不清的子嗣,她有没有一刻感到后悔呢?
  她死后,仙门将她除名,就连在魔史上也仅仅只留下“芙蓉妃”这个称呼,无名也无姓。
  飞鹭看着眼前高举利剑的少女。其实她的眉眼与芙蓉妃仅有一丝极其微妙的相似,可是即便如此,即便已经过了三百年,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虽然灵秋周身没有一丝一毫的魔气,飞鹭依旧在瞬间确认了她的身份。
  殿下是来杀她的吗?
  周身的魔气渐渐地平息下去。飞鹭静静凝望着灵秋,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恸色。
  秋日的阳光漫不经心地洒向人间,如同局外人安静地旁观。天道静默着,毫不在意人间的生死悲欢。世间万物都太冷漠了,唯独站在天光尽头的那道身影。
  相似的眉眼与三百年前囚于宫殿的美人重叠。
  还是个少女的飞鹭一下下承受着长鞭的笞打。那时的阳光也像今天一样,明亮而冷漠。无数双眼睛沉默地注视着她,唯有那个从人间来的妃子俯下身子,朝她伸出手。
  那时候小小的灵秋只比母亲的膝盖高出一点。无故迁怒她的妃子不肯放人,芙蓉妃的脸色便沉下去。
  她拍拍女儿的肩,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指着那妃子发出指令:“抓住她。”
  小小的公主依命行事,像小狼崽一样猛地冲上前,把一众人吓得吱哇乱叫,四散奔逃。
  “真乖。”芙蓉妃笑得不行,拍拍公主的脑袋。
  飞鹭惊讶地看着她。
  母女两个感受到她的目光,同时看过来。
  “飞鹭,还记得我吗?”
  飞鹭迷茫地摇摇头。
  芙蓉妃微微一笑:“不记得了吗?是我啊,徐黛。”
  人间有词写:
  “冠剑不随君去,江河共还深恩。
  歌袖半遮眉黛惨,泪珠旋滴衣襟。
  惆怅云愁雨怨,断魂何处相寻。”
  后来的芙蓉妃待她极好,死前唯一的心愿就是要她将殿下送出魔域,最后她却为了自保,将殿下独自抛弃在万魔窟中。终究深恩负尽。
  今日若死在殿下手里,也是她应得的。
  想到这儿,飞鹭缓缓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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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诗词引用:孙光宪《河满子·冠剑不随君去》
  第88章 万魔窟
  预想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
  灵秋缓缓放下召雪, 甩出一道剑气,将飞鹭缚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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