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穿书女主的女儿 第171节

  似乎有一股力量一直托举着她, 代替她成为燃烧的那根烛火,源源不断地为三途川之铃提供力量。
  二十八年前, 大公无私的神明散尽神魂,以神血神骨再无转世为代价,拯救天下苍生。
  二十八年前, 一位普通的父亲将自己最后的残魂留在了那枚铃铛之中,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平安顺遂、万事顺意。
  南遥感觉到那只温柔的大手按住了她的肩头, 那声音不徐不疾, 如此让人安心:“不要把三途川之铃视作身外法器,你要将它当作你的心脏,你所有的灵力和血液、脉搏和心跳, 都是为了这颗心脏的跳动。”
  南遥闭上眼睛,跟随着声音的引导,将灵力在体内融会贯通。
  从此刻开始,她终于能够彻底地放下心来。
  前所未有的心安涌了上来,就好像一个冻了很久的人忽然被温暖的热水包围,她浑身都有些畅快地酥麻,背脊是麻的、鼻尖是麻的、眼眶也是麻的。
  她的心跳却渐渐平缓下来,呼吸也逐渐平稳。
  因为她知道,父亲在她身后。
  父亲一直在她身后。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一双双如同岩浆般猩红的双眸变得越来越少,而在鬼刃气息最浓郁的地方,上古凶兽仿佛瞬间消失了。
  在一片漆黑之中,只有脚底下泛着红色裂纹的地面还透着幽幽的光。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在计划里,鬼刃会在这个地方等着他们,等着南遥收割掉自己的头颅,挖出自己的内丹。
  可此处此时却空无一人。
  空气中气流涌动,伴随着丝丝缕缕寒气,玄梦嗅了嗅,面色瞬间一凝:“有神的气息。”
  神。
  这个词出现在这里,远远比鬼刃二字带给人的恐惧要高上数万倍。
  但这却在柳之涯的意料之内,他和南遥分析过,既然上古凶兽被放了出来,那就说明神界也一定派出了人手,他们不相信鬼刃,所以一定会想方设法地除掉南遥这个意外。
  “不愧是神养大的妖怪,真是好敏锐。”一道慢悠悠的男声响起。
  漆黑的浓雾被划开一道裂缝,随之而来是充满震慑力的神威喷涌而出,在那一瞬间,几人耳边仿佛万佛诵经,那强大的压力洗刷着他们的大脑,令人止不住想要干呕。
  神降对普通人来说,是拥有绝对的压制力的。
  在一片目眩之中,从那道缝隙里飘出一个洁白的身影。
  那道声音与周遭的黑暗格格不入,恍惚间刺得人睁不开眼。
  神族爱穿白衣,对于天界来说,在战斗中衣衫不染纤尘是神强大实力的证明。
  可这么多年来,战争越来越少了,但那白衣上的血腥味却越来越重了。
  玄梦皱眉:“你是谁?”
  “我名烬羽,在你年幼的时候,我们曾经见过。”
  那神就这么悬浮在半空之上。
  这是属于神族的高傲,他们有意地区分自己和凡尘中的人类,就算身处人界也不肯轻而易举地降临地面,他们的衣摆是不能轻易沾染尘土,仿佛这样就会拖重他们的神骨。
  “那时我便认为,妖族血统不堪大任,我果然没看错。神界养育你多点,教会你很多东西,但从来没有教给你背叛。”那神依旧居高临下地昂首,“看来属于妖族的血脉,就算拥有神血的恩赐也无法剔除。”
  他浑然没有把面前的玄梦和柳之涯当回事,只是伸出手,像讨要一件本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样理所应当:“把那个女孩给我,我放你们一条生路。”
  什么叫作养育?
  神明叫作恩赐?
  玄梦只记得,当年南遥仅仅只用一瞬间就相信了自己绝对不会背叛。
  她用一瞬间给了自己新生的机会。
  玄梦会用整条生命去回报她。
  他体内每一根经脉流淌着的鲜血都变得滚烫,体温也骤然升高,全身骨骼发出低低的爆响,那双眸子瞬间化为血红,只留一点竖起的瞳仁。
  这是妖气激荡到极致的表现,以他脚下为中心,黑红色的妖气迅速往外扩散,像是撑起了一片无形的领域,将目光所及之处都包裹在其中。
  他后撤一步,地面宛若承受了千钧之重,地块碎裂,他借力跃起,妖气凝聚成一把暗红色的长刀,裹挟着强大的妖力劈头朝着那高高在上的神明砍下。
  直到那把刀直逼命门,直到那神感觉到自己的面颊被这股猛烈的妖气烫到稍稍发疼,烬羽才意识到自己还是有躲开的必要。
  但那把刀已经砍下,划破了他引以为傲的白色衣衫,在他的胳膊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这下,神明终于有些生气了。
  就好像他按着小猫的后颈让他不许离开笼子,偏有一只不听话的伸出爪子,给他的食指挠出了一道血痕。
  “看来你在人界这段时间,遇到了新的师父。”烬羽的声音越发冰冷。
  玄梦持刀而立:“很意外吗?教我怎么战斗的人,是被你们亲手释放出来的、让你们生生世世都彻夜难眠的那只名为谢悼的恶种。”
  听到这个名字,烬羽高傲的神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从未将面前这两只蝼蚁放在眼里,可谢悼这个名字,光是提到,就会让他们从生理上感到畏惧。
  那只由他们喂养而生的恶种,在彻底失去掌控后,最终成为了悬在众神头顶上的一把剑。
  或许是“谢悼”二字让烬羽生出了想要速战速决的惧意,他冷笑一声,朝后挥了挥手。
  黑雾中瞬间浮现出一双又一双冰冷的眸子,这些上古凶兽或攀附在断柱之上,或倒挂在高高石壁之间,或弓起背蓄势猛进,它们皆保持着捕猎前最后的形态,只等烬羽解开束缚在它们身上的那道无形锁链。
  “看来你是无论如何都不肯交出那姑娘了,既然如此,就不必废话了。”
  烬羽食指和中指朝前轻轻一挥,那道锁链被解开了。
  然而预想中的万兽狂啸并未出现。
  那些上古凶兽宛若被按下了静止键,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形态一动不动,只剩下各色的瞳仁在眼眶里轻颤。
  在兽群中心,玄梦依旧保持着妖化的姿态。
  周围无风,但他衣袍却被从自己身体内涌出的妖气吹得上下翻飞。
  玄梦嘴角渗出鲜血,但他却不以为意地擦去,随后握紧了手中的刀:“看来,你没有办法求助外援了。”
  “我都快忘记了,你是一只噬梦妖。”烬羽眯起眼睛,“居然能控制上古凶兽这种没有人类思维的生物入梦吗?也难怪当年的虚梦把你当作能够杀掉尘无心的法宝了。但是你能控制的距离也只有眼下这些范围吧?”
  他说着,又一次抬起了双指,但思忖片刻后又轻轻放下:“算了,我给你一个死在我剑下的机会。”
  虽然烬羽可以调动更多的上古凶兽来这里,但鬼刃和谢悼还是不可控的因素,闹出的动静太大将他们引过来反而是得不偿失。
  眼下玄梦需要控制如此之多的凶兽入梦,根本留不出和自己一战的体力,更何况就算是玄梦全盛,也远没有可以弑神的力量。
  烬羽叹了口气,手中凝出一把碧蓝的长剑。
  人间的生灵总是太贪心。
  明明可以偏安一隅,但永不知足。
  有了康健的身体就会想要长生,有了长生的契机就会妄图得道成神。
  但神血怎么可能被下界的凡夫俗子染指?血统是每个生灵诞生起就不可能逾越的鸿沟,就像玄梦,哪怕它是这千年来最有天份的妖怪,厉害到可以控制来自上古的凶兽,也不可能侵扰半分神的思想。
  神的高贵是绝对的。
  没有人可以逾越。
  没有人……可以……逾越。
  但为什么,烬羽感觉到自己拔剑的动作变得缓慢了,在他每每想将长剑出鞘的时候,身体里就会有另一股力量,逆着自己的力道将剑推了进去。
  在那一刻,他总算知道自己忽视了什么。
  从这场战斗的最开始,他的眼里只有南遥和自己有过几面之缘的玄梦,完全忘记了在这个空间里还一直存在着第三个人。
  那位散发着最不起眼的,纯粹人类气息的修士。
  柳之涯依旧抱着南遥,从他身上几乎感觉不到任何灵力,但他却有一种莫名的、不输任何人的强大,让烬羽此刻不得不注意到他的存在。
  烬羽问:“你是谁?”
  “你应该是想问我做了什么吧?”柳之涯语气淡淡的,他甚至还能露出一个看上去友好,但不带什么感情的微笑,“我是一名媚修。”
  媚修。
  烬羽在那一刻恍然大悟。
  但随之而来,是惊涛骇浪的骇然。
  他也瞬间回忆起来了,为什么他们如此视人界强者为眼中钉,甚至为此不惜唤醒恶种,惹下这场可以让他们神格破碎的滔天大祸。
  因为他们确实看见了,那些足以逾越神族血脉的力量。
  “南遥,我们拉个钩吧。”
  那是离开仙域之后没多久,柳之涯在玄梦睡着之后,摇醒抱着小黄呼呼大睡的南遥,趁着她神志不清强行掰出她的小拇指同她拉钩。
  南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还挂着泪珠,迷迷糊糊地嗯嗯应他:“好好好,拉钩拉钩。”
  于是她拉完钩就准备爬回被窝继续睡,被柳之涯一把擒住后颈:“等等,我怀疑你根本没看懂我在干嘛。”
  “看懂了啊。”南遥没能逃过柳之涯的魔爪,于是她揪出一个枕头抱在怀里,“你和我拉钩了。”
  柳之涯被气笑了:“我还没说是什么事情。”
  “不管是什么事情我都会答应你。”南遥的困劲总算消退了一点,她把下巴搁在枕头上,总算彻底睁开了自己的双眼,“拉钩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你既然都想要和我拉钩了,那就说明这件事情对你来说非常重要,所以我一定会答应你。”
  柳之涯瞬间就有些无奈了。
  在南遥的处事方法里,永远有自己一套判定标准,这些标准往往很无厘头。
  但她却从来都是对的。
  “南遥,我和你拉钩是需要你答应我,无论以后你要和谁战斗、面对怎样的危险,我都必须是你团队中的一员。”
  柳之涯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我们是绝对不会背叛彼此,可以百分百信赖对方的伙伴。”
  南遥将眼一弯:“如果是这件事情的话根本就用不着拉钩哇,我早就这么打算了。”
  被这么一说,柳之涯顿时又开始傲娇起来了:“我还以为你只把我当吉祥物呢,毕竟我平时一到打架环节就会自动变成挂件。”
  “吉祥物应该得是萌宠形象吧,哪有人形的吉祥物!而且小黄早就占了吉祥物名额了,你和它抢位置会被它咬头发报复的。”南遥一本正经地分析。
  “况且你为什么要当吉祥物?你不是很强吗?”
  柳之涯愣住,很快他就发现,南遥说这句话不是在恭维人,她是在很认真地发出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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