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未来男友的马甲种田 第42节

  “你们大人几月前是怎么查到绥桐去的?”谢虞琛突然问道。
  周洲犹豫了一会儿,揣摩着乌菏的心思, 觉得他们大人应当是把谢郎划到了“可以信任”的这一范畴内, 才开口解释道:“最开始只是发现了一张伪造的盐引……”
  “盐引?”谢虞琛挑眉, “那这幕后之人胆子还挺大。”
  周洲也应和:“可不是吗?”
  盐有多重要谢虞琛一个穿越来的现代人都清楚。南诏对盐业的管控也属于比较严苛的那种。
  首先全国上下的盐场都是官营,严禁私人制盐, 并且由户部统一管理。不仅如此, 还在地方上设立了都转运盐使司,掌管食盐产销等诸多事宜。
  对于食盐销售,也有盐引作为限制。盐商需要先在盐运司那里换得盐引,再拿着盐引到盐场兑盐,最后才能销售。而换得的食盐销往何处, 官府也有明确规定。
  只是贩盐一行利润巨大, 私盐倒卖这种事也是屡见不鲜。因此当发现盐贩销售的盐和规定的产地对不上时, 众人也没有太当一回事。
  毕竟朝中的世家通过向盐运司行贿拿到盐引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事情。只要不是做得太过分, 众人基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使是乌菏也只能徐徐图之。
  他派去监视盐运司的人发现这张盐引后, 第一时间便送到了乌菏案前。
  这张盐引上面的数额和户部签批的数额根本对不上。仔细一核对之后,才发现二者之间的差额竟有万两之巨。
  如此巨大的数额自然不是可能是一人所做为,恐怕从盐场到盐运司再到盐贩,上下早已沆瀣一气。
  顺着这张盐引,乌菏先是查到了沛川的都转运使身上, 接着才逮住了刘开这只微不足道的小虾米。
  按理来说,运贩私盐这种牵扯如此巨大的事情, 对方不可能没有相熟的漕帮商队,不应当在这儿上漏了马脚。
  谢虞琛猜测, 应当是此次涉及的私盐数额尤为巨大,以至于他们不得不冒险拉拢来刘开这个根本不熟悉的人。行了一步险棋,利用刘开构陷赵怀等人,逼迫船帮为他们运货。
  而私盐的终点站绥桐,也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才会让这些人宁可冒着暴露的风险,也要把盐运到绥桐。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乌菏会亲自前去探查。
  “轻则贪污腐败,重则意欲谋反啊。”
  听完周洲讲述的整个过程,谢虞琛随口感慨了一句,引得周洲一脸惊恐,半天才冒出一句:“应当没公子说的这么严重吧?”
  若是前者还好,顶天了不过是一桩朝堂震荡的贪腐大案,但若是后者,怕是整个南诏都要跟着晃悠几下。
  周洲咽了咽口水,惴惴不安地看向谢虞琛。理智告诉自己发生这种事应该是不可能的,但谢郎这个人吧……
  按照自己和他相处了数月的经历来看,在某些时候又确实有点邪门。
  周洲看向他的目光复杂而恳切,配上他又高又壮的身形,和甚至夹杂着几分可怜兮兮意味的眼神。谢虞琛只和他对视了一瞬,便撇过脸,语气晦涩:“我只是随便一说,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该说不说,有点恶心。
  “哦。”周洲低头,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十分委屈地撇了撇嘴,又再次确认道:“公子当真是随口一言?”
  “是,千真万确。”谢虞琛瞪了他一眼,忍不住道:“该做什么做什么去,离我远一点。”
  现在的周洲令谢虞琛十分无语,以至于他甚至有些怀念起那个在船上怎么都看自己不顺眼,成天拉着个死人脸的“冷面阁领”。
  把周洲撵出了房门,谢虞琛又突然想起自己好像除了水泥烧成的那一回,准了周洲寄信给他们大人以外,还从没正儿八经给乌菏汇报过东山州的一应事宜。
  主要是他和乌菏的关系比较诡谲。也不是不清不楚,而是两个人的相处时的身份比较模糊。
  按理来说,乌菏堂堂一个大权在握的巫神,和谢虞琛这个在违法边缘的黑户放在一起,谁尊谁卑,一眼分明。
  但偏偏乌菏又给人一种两人是在平等合作的感觉,谢虞琛的一言一行中更是半点看不出对巫神大人的敬畏在。
  最后纠结半瞬,谢虞琛还是提笔,把自己来了东山州之后的所作所为都大致说了一遍。其中也包括自己对东山州发展的一些规划,修书一封交给了内卫,让他寄给乌菏。
  之后谢虞琛便打了个哈欠,洗漱睡觉去了。
  前段时间忙着治理水患和赈灾一事,众人都忙得脚不沾地,谢虞琛更是每天只能睡两三个时辰。
  现在水患已消,百姓也大都安定下来,他才好不容易能睡个好觉。
  第二天起床后,谢虞琛打算和画师一起继续完善一下昨天没有画完的、包括橡胶草在内的各种植物图鉴。结果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关泰初牵着一只小羊路过院子。
  “这是,什么情况?”谢虞琛看着面前的还在咩咩叫的半大羊羔,难得露出了一点茫然的神色,甚至还伸手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确定眼前的景象不是自己看花了眼。
  关泰初见到谢虞琛,愣了一下解释道:“是乡民送来的羊,下官想着小羊的肉质鲜嫩,也没什么羊膻味,便给大人送过来,让厨房宰了吃肉。”
  他确实不喜欢羊肉的膻味,可重点是乡民为什么要送羊给自己啊。
  之前从许大郎那里谢虞琛才知道,南诏没有不能活人不能供奉的说法,而身为大巫,属于他的神庙可不少。
  水患既消,总少不了要开坛祭神。但鉴于巫神本尊就在城中,谢虞琛又不太乐意他们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仪式,商议过后便把原本计划好的祭典给取消了。
  但这头羊却被百姓们留了下来。即使是关泰初出面和众人沟通都没用,最后只好把它牵到了谢虞琛这里。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算是一种供奉了。
  看着谢虞琛越来越古怪的神色,关泰初犹犹豫豫地提议:“要不,下官还是把这头羊送回去。”
  谢虞琛:“……”
  倒也没这个必要。
  百姓们此举是为了表达对自己的感激之情,非要拒绝也不太好,不过是一只半大的羊羔而已,收下也就收下了。
  要说这只羊羔的经历,也算得上十分丰富。
  它原本是东山州下属的安怀县里,一个普通人家养的羊。
  他们所处的那个村子在地势地平处,半边被河流环绕,寻常倒是个适合建村的地方,土地也比其他地方肥沃。
  但一旦遇上洪灾,这儿也是最容易受影响的。就像这次水患,他们村便是受灾最严重的地方之一。
  接连几日的阴雨天气之后,它的主人家便意识到了不对劲,恰巧官府的文书也发放下来,通知他们尽快搬离这里。
  它的主人一家商量过后,便决定去投奔在安怀县的亲戚,等到连绵的暴雨过去之后再做打算。
  这样一来,家里的牲畜便不能要了。毕竟亲戚受灾他们收留几天还行,牵着羊算是怎么一回事?
  它主人家中除了它和它兄弟三只羊羔以外,还喂了两只鸡。
  鸡作为给亲戚带的礼物留下,这三头小羊便被分开,低价卖了附近村子的人家。
  只是这第二个主人家也不走运,没过几天它住着的那间羊圈便被雨水给冲塌了半边。幸亏里面的小羊没受伤。
  只是现在东山州到处都是灾情,再想转卖给别人,也找不到买家了。
  最后这只小羊又蹚着水,跟着新主人到了官府搭建的救灾棚里。
  棚子建在一处高地上,百姓们倒是不用担心夜里睡到一半被水淹。但因为棚子是临时搭建的,所以还简陋得很。但对于灾民们来说,能有一个遮风挡雨,不用整日提心吊胆的地方,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只是相比于人,它这头小羊过得就不怎么样了。还好附近不缺草叶子,不至于饿着自己。等到洪灾结束的时候,灾棚周围的草都快被它给薅完了。
  ……
  谢虞琛伸手摸了摸小羊的脑袋,忍不住啧了一声:“还这么小呢。”
  关泰初心里一咯噔,心想怕不是大人不舍得宰杀这只半大的羊羔?连忙找补道:“大人若是心下不忍,下官就先找个地方养着。”等到月份够了再杀了吃肉。
  当然后半句他没说出来。
  关泰初说完,还有些遗憾地看了一眼手里牵着的羊羔。心道可惜,这个时候的肉是最嫩的。
  “不必了。”谢虞琛收回羊脑袋上的手,淡定地拒绝了关泰初的提议。
  “关大人记得吩咐厨房,炖肉的时候少放一点香料,再留一点后腿肉烤着吃。”
  关泰初:“……下官明白。”
  谢虞琛点了点头,正准备往书房走,想起这一锅羊肉怕是颇有分量,又转身看向关泰初:“不如关大人也一并过来吃个午饭吧。”
  “大人盛情,下官……”
  关泰初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谢虞琛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回廊拐弯处。只留下半截飘逸的衣摆,清晰彰显了它主人根本没打算让关泰初推辞的内心。
  “……恭敬不如从命。”
  关泰初牵着羊,慢吞吞地去了厨房。
  半大的小羊拢共也不过十几斤的肉,除了按照谢虞琛的吩咐留下半条羊腿烤着吃以外,剩下的都切块扔进锅里煮了羊肉汤。
  羊肉没有一点膻味,直接从滚烫的羊肉汤里捞出来吃就足够鲜美嫩滑,更别提谢虞琛还让厨房给每人都调了一碗酱碟。
  肥而不腻的羊肉裹挟着丰腴的汁水,在酱碟中滚一圈,又沾上了芝麻和各种香料的香气。滚烫的热气刚一消散,就被等不及的众人塞进口中。
  最开始,关泰初等人还有些拘谨,毕竟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和巫神大人坐在一起吃饭。经常是吃两口就要抬头往谢虞琛坐的方向张望一眼。
  只是忙着吃饭的谢虞琛根本没注意到四面八方的目光,只在最开始应付似的说了几句场面话后,就再没管过桌上的其余人。
  渐渐的,关泰初等人便也安下心来,被羊肉锅子热腾腾的香气感染着,大口大口嚼起了肉。
  ……
  羊肉吃完后,这顿饭才算刚刚开了场。奶白色的汤里又接二连三地煮了菌子、萝卜、青菜,还有切得细细的索饼,也就是面条进去。
  众人吃得大汗淋漓,一抬头,便瞥见谢虞琛从身后的小厮那里接过绢帕,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
  这几月的共事下来,众人对于大巫的畏惧已经消减不少,心里更多是是敬重。
  他们从前又不曾真的和乌菏面对面相处过,所有对这位巫神大人的印象都来源于那些流传于众人口中半真半假的传闻。
  许多莫须有的东西,或是有心,或是无意,传着传着也就成了所谓“亲眼所见”和“亲耳所闻”。
  但前些天,谢虞琛没日没夜地跟他们守在洪灾最严重的地方,却是众人亲眼所见的。
  长途奔波之后还要顶着瓢泼大雨,浑身湿淋淋地指挥军士搭建防洪堤。这样的辛苦他们许多当地的官员都承受不住,对方如此金尊玉贵的身份,却从来不曾缺席过。
  洪水最严重的时候,关泰初不论何时去到谢虞琛的房间里,谢虞琛都是醒着的。要么是在看舆图,要么就是披着外袍批阅各村县汇报上来的公文。
  第42章
  最后一批杜仲树苗种下去时, 也差不多到了谢虞琛离开的日子。
  送行的人挤满了长街两侧,相比起几个月前东山州上下官员畏畏缩缩地站在城门口迎接时的模样,简直称得上是热闹非凡。得亏大巫的威慑还在, 才没有出现往他车驾上扔花和瓜果的情形。
  谢虞琛放下车帘, 勉强维持住了那份独属于巫神大人冷而贵的气势。
  “马车颠簸, 大人要不先睡一会儿?”
  一大早,周洲就往车里挂上了安神的香囊。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 暖融融的空气融着若有似无的淡香, 直催得人神思慵倦,盹困不已。
  谢虞琛懒懒散散地“嗯”了一声,下一秒便裹了毯子,一头栽倒在旁边的软枕上。说是软枕,其实也没有软和到哪里去。
  谢虞琛用手拍了拍枕头, 试图凹出一个舒服的形状, 口中念着“等有了棉花后一定要……”。
  一室静谧, 后半句话跟着谢虞琛一起, 彻底卷入了梦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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