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未来男友的马甲种田 第40节

  ……
  用“人间炼狱”四个字形容都不为过。
  直到乌菏带着粮食、草药和郎中抵达了这片暗无天日的地方。
  茫茫苦海,乌菏玄衣纁裳,银发如瀑,如神祇降世。自此晨光破晓,一片灿然光亮。
  谢虞琛虽然不曾亲眼所见,但也能根据周洲的描述想象到那个画面。
  对于安梁的百姓来说,不论乌菏在别人口中是如何杀人如麻、暴虐无道,但在他们眼里,乌菏就是无边黑暗中的第一抹希望。
  “再然后呢?”
  周洲略过那几个月不眠不休地操劳,又讲起平复灾情之后的事来。
  “等到灾情被控制住后,安梁的一众官员也都已斩首,大人便开始安置流民。当时大人也说了和公子一样的话,说要以工代赈。”
  “除了官府兴建堤坝、开挖水渠以外,大人还召集起当地的世家,告诉他们以如今的境况,许多流民无家可归。若是借此机会修建祖宅祠堂,只需给他们提供饭食住处,便可雇佣他们做工。”
  世家大族传承百十年,家底丰厚,赈灾时也没少出钱出力,这也是乌菏愿意坐下来和他们心平气和谈话的原因之一。
  将城中的灾民转化为劳动力,官府和世家能节省成本,百姓也能暂时以此谋生。这是当时最有效的办法,安梁也因此渡过了这场危机。
  后来官府组织他们开荒,又将一部分百姓转移到田地充足的地方,那就是再往后的事了。
  “就算是这样,朝中还有人弹劾大人,说国库本就不丰,赈灾的银钱都是好不容易才调拨出来的,大人却大兴土木,无疑是在劳民伤财。”想起朝中当时反对的声音,周洲撇了撇嘴,下意识替他们大人打抱不平。
  见周洲语气忿忿,谢虞琛笑了笑,也对乌菏当时的举措表示了赞同:“你们大人当时做得很对。若不是鼓励兴建土木,一时无处安置那些灾民,花费更大不说,也容易再生事端。”
  周洲顿时由怒转喜,想起东山州的近况,又转口道:“可惜东山州一带的富商豪绅不多,不然公子也能从他们那儿敲打出点银钱粮食来。”
  当时的安梁,屯粮卖高价的粮商可不少。若不是乌菏手段强硬,雷厉风行地处置了一批屯粮的无良商贾,安梁的粮价还没那么快能稳定下来。
  “东山州又不像安梁一样,有许多屯粮赚取不义之财的商贾。”谢虞琛失笑。
  不仅如此,许多人还主动捐赠给官府粮食布匹,共同抵御水患。
  就连仲学文,都不知道是因为信了坊间关于仲家罪孽太多,惹恼上天降下神罚的传闻,还是不愿触乌菏的霉头,竟然也主动捐出了将近二十斛,也就是两千多斤粟米。
  这样一来,他就更没有理由对他们下手了。
  也不知道好好一个朝廷官员,周洲这一身的匪气是从哪学来的。
  听到谢虞琛的话,周洲更是露出一抹可惜的神情,“东山州也没什么大的世家,公子就是想鼓励他们修葺祖宅祠堂,恐怕也分担不走几个灾民。”
  “是这样。”谢虞琛点头。
  所以他们还是得另寻出路啊。
  “可惜杜仲树不能在这个时节栽种,不然问题就解决了。”周洲感慨了一句。
  官办的采石场和水泥生产那边已经招揽了足够的工匠,其中许多是从仲家的采石场那里来的苦工,显然是不可能腾出更多的位置用来安置灾民。
  官府财政告急,也拿不出那么多银钱雇佣百姓兴建土木。
  若是谢虞琛规划的杜仲林地现在开工,倒是能解决掉灾民安置的问题。
  谢虞琛思考了一整晚,最后还是决定冒险一把。若是顺利,把时间恰好卡在夏末秋初的季节,说不定杜仲树也能成活。
  “殿下若是觉得可以,属下就去吩咐那汪家药铺的掌柜。”周洲自然不会反驳谢虞琛的决策,当即便要排人去去找汪淳商定此事。
  谢虞琛思虑再三,最后还是点头放行。
  东山州现在最缺的无疑是堤坝水渠一类的水利设施。但这类大型工程的耗费,可不是一座采石场,一片杜仲树林可比的。
  不过现在水患已消,采石场那边的水泥很快便能开始投入生产。若是顺利,只需再过半月便能见到收益,弥补州库的亏空。
  等到州府的财政丰盈起来,便有钱兴修水利、改良水土……
  总之,前途还是比较光明的。
  这几日,谢虞琛主要忙碌的便是杜仲林地开辟一事。
  许多灾民都被雇佣到林地去,为杜仲树的移植做着前期准备。
  汪淳的消息也快马加鞭地送往了秦岭一带。一千亩的杜仲树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起码要分好几批送达。
  除了汪淳联系的那几队和他相熟的商队以外,许多消息灵敏的本地商客也组织了人马进山开挖树苗。
  反正除了和汪淳签订协议的那部分以外,谢虞琛又没说必须得是哪家商队送来的树苗才行。大家凭本事抢饭吃,自然是先到先得。
  这种竞争环境下,就连拿到白纸黑字协定的商队都有些着急,生怕那些人到得比他们早。
  到时候东山州那边缺不缺杜仲树苗还是其次,万一惹了巫神大人不满,他们以后可别想在南诏做生意了。
  这一来一去,各个商队更是码足了劲儿开挖树苗。日夜兼程地赶路不说,还有人把心思放在树苗的成活率上。
  树根上的土,往多了带!
  遮阳的深色篷布,往厚了码!
  就连给树苗身上洒水,都一个比一个勤快。
  这样疯狂的竞争,结果就是谢虞琛不仅提前半个月就迎来了商贾的车马,上面运送着的杜仲树苗看起来也还是生机勃勃的模样。
  移植的成活率应该不会低,谢虞琛心中确信。
  就在以关泰初为首的大小官员翘首以盼的杜仲树苗运来前,采石场那边的生产也步入了正轨。
  生产出来的水泥一进入市场,就受到了人们热切的欢迎。
  最先用上水泥的,是距离东山州往北十几里外溪阳县的几户人家。
  溪阳县所处的偏高,倒是没受到水位上涨的影响。
  最开始溪阳县的人还在担心东山州治理不利,会有流民逃难到他们这里。观望了数日后,发现并没有从南面逃来的难民,城中百姓才舒了口气。
  倒不是他们冷血无情,主要是这种大批的流民他们也没地方安置。一旦处理不当,极有可能发生类似哄抢粮仓一类的恶性事件。
  万幸东山州府把水患处理得很好,流民也都安置妥了。
  但溪阳县虽然没有等到来自东山州的百姓,却迎来了挑着担子的脚夫货郎。
  城门口,有人跟货郎打听着他担子里的东西。
  “此物名叫水泥,和上水和砂石,既能用来铺路,还能用来修补房屋、黏合石砖,用处可多着呢。”
  货郎急着送水泥,简短地说了几句后便告辞离去,留下问话的那人一脸疑惑,半信半疑地念叨:“这水泥当真有他说的那么厉害?莫不是在唬我呢?”
  但很快,溪阳县的百姓便见识到了这水泥的效用。
  许多人从货郎那儿买回水泥后,就堆在地上,再加上砂石和水和成泥浆,然后用一块四四方方的板子舀起来往屋顶、墙壁、地上涂抹。
  说来也是神奇,那土灰色的泥浆抹到墙面上,竟然也不往下掉。没过几天晾干后就变得坚硬无比。
  摸着虽然有些粗糙,但那墙壁却再也不往下掉灰,屋顶也不漏水了。
  这几天,凡是用了水泥抹墙的人家,门口总要聚起几个亲戚邻居,围在一起琢磨这水泥。时不时还要上手摸一把,粗糙坚硬的手感更是让人忍不住啧啧称奇。
  “我听许多南方来的货郎说,江安府的那些富贵人家,喜好用石灰和着砂浆粉刷墙面,外面还要再抹一层石膏。这样砌出来的墙面洁白光滑,且防水保温。但我看这水泥抹出来的墙面也不差他江安府的石灰砂浆差。”
  “可不是嘛,要我看那石膏还是有钱人家的东西,把墙弄得灰灰白白的,岂不是一下子就脏污了?倒不如这水泥抹墙,又结实又便宜。”
  “是嘞,我问过那东山州来的货郎,这么一担水泥才只要二十文钱,若是只抹抹院子啊,两三担就够了,也不费什么钱。”
  众人一听这个价格,顿时便有些心动。水泥的效用他们亲眼见过的,比那黄泥、土石的要好得多,而且也就几十文钱,确实不贵……
  第40章
  东山州外新修的一条黄泥路上, 吱吱扭扭行着一辆半新的驴车。坐在驴车上的老翁伸手摸了摸拉着货的驴子,计算着还有多久才能到达他们村子。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半人高的男娃,是老翁八岁的孙子。祖孙二人都是东山州下属的毕原村人。
  这回赶着驴车去东山州, 不是为了别的, 而是为了把采石场新烧出来的一车水泥拉回村。
  将近半月时间的暴雨结束后, 毕原村的田地虽然不幸被摧毁大半,但房舍倒是还□□着。只是免不了哗哗地漏着水。
  县里巡查的官吏见状, 便写了一份文书递到了州衙, 向关泰初那儿详细汇报了毕原村的情况。
  这项定期汇报的规定也是水患发生后才新制定出来的。各个村庄由村里正搜集受灾情况,记录在册后再统一汇报给州府,由州府调派粮食、布匹一类的赈灾物资。
  为了杜绝有人从中中饱私囊,或是有瞒报多报的情况发生,州府还会定期派专人到村里检查。
  毕原村原本的那个里正, 就是这样被罢免了职务, 关进了大牢里。
  旧里正因为贪污被罢免, 新的里正又还没上任, 他们村的情况便由县里的官吏直接汇报给了州府。
  文书抵达州府后不过三日,便有人通知毕原村人, 说是州府那边知晓了你们村的情况,给你们批下几十担水泥来,供你们修补漏水的屋舍。
  只是最近州府那边人手也紧缺得厉害,所以要麻烦你们自己带着文书到采石场那边去领。
  村人们当然是没什么异议。州府能给他们那些水泥,让他们修补房屋, 众人已经是高兴得不得了。
  现在十里八乡的谁没听说过水泥的名声。用水泥修建的屋子不仅一点都不漏水,而且还特别坚固。
  想买水泥的人家能从东山州这头排到那头。听说是因为水泥生产起来颇费功夫, 所以一时半会儿才供不起那么多的客户。
  那样紧俏的东西官府现在却直接白白分给他们,村人可不是感激都来不及?
  聚在一起一商量, 便决定让他们村有车的人家,还有那些年轻力壮的后生,挑着担子、赶着马车地往采石场去了。
  “阿爷,你可累着了?要不换孙子来赶车吧?”
  说话的那人正是老翁的小孙,别看他年纪小,但已经能帮家里割草喂羊,做许多事了。赶起驴子自然也是不在话下。
  他们家的家境还算过得去,养了五六头羊。去年为了去城里卖肉卖菜方便,咬咬牙买下一头驴车,也就是老翁现在赶着的这辆。
  也正是因为这驾驴车,他们家才被选去采石场运水泥。
  “阿爷不累,而且就快到了。”老翁挥鞭在驴屁股上轻轻拍了两下,嘴里不忘吩咐自己的孙子:“你且照看着点车上的水泥,这路不平,莫教它们撒出去咯。”
  “知道,知道!”小孩的声音脆生生的,丝毫没有半点长途奔波的疲惫,“人家都说这水泥珍贵,我一直仔细看着呢。”
  “那就好。”老翁伸后手去,粗糙的手掌在小孙子柔软的发顶抚摸了一把。
  他们整个毕原村就指望着这些水泥修补漏水的屋舍呢,可不敢在路上出什么差错。
  ……
  东山州还有许多和毕原村一样的村子,有的受灾更严重些,有的没那么严重,但无一例外,都得到了官府妥善的安置。
  而那些没了田地的人家,官府也鼓励他们到城外的采石场和林场做工换取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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