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使劲把门关上,往手里呼出口气, 返身放桌子上的手套戴上,捂住脸再出去。
去灶房里,长婆子惊讶,见三少爷烤火说饿了。
她道:“三少爷,你呀太好脾性,该骂的时候骂, 让下人来, 柴火灰扑棱的脏。”
砚秋说不脏, 把手套摘拿着, 手往灶台一伸,好暖,暖的人哈口气。
“长婆婆, 什么最快,你给我随便弄点吃的就行。”
长婆子摇头说那不行,可抵不住少爷说行。
锅里面烧水,妇人去拿个碗舀上面,弄点水活成面糊,等水开,用根筷子一点点的拨疙瘩下锅。
接着打入鸡蛋,放入豆腐,菠菜,白菜,葱花,油盐,一点点豆酱,香油,凝固的猪油,放那的萝卜炸丸子也放几个。
转悠着厨房,能放的都放里面。
砚秋蹲那给塞着柴火,站起来看着做法。
说太多了,长婆子锅勺转着,“不多,热乎乎的,保管少爷连吃数碗。”
砚秋站边上看着,锅气钻鼻,饿的感觉更强了。
灶房内的四方旧桌,砚秋坐那吃着,一大海碗下肚,让他什么烦恼都忘却了。
大冷天,晚上这么汇聚油盐肉菜的一顿拌汤,好幸福。
砚秋露出笑,“谢谢婆婆,这第一了。”
长婆子善跟人吵架,此刻却不知怎么接,“哪有少爷说的,乡下人都会做,这就是不用和面的偷懒法子,当不得,下次准备更多样,木耳,沙菜什么放里面,那更好吃。”
胡乱说着,她自己都不知道说哪去了。
砚秋安静的听着,埋头热气中吃着,笑意越发浓。
果然没什么事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掩埋心底,等待遗忘的那天。
*
大哥被罚,尹夫子自无需上课,都直接是放假。
本学堂时候想着要在暖和货的被窝里多好,可坐床上,被子当盖的团团裹住人,又想拿起书看书。
尤其配着外面的雪簌簌而下的声音,耳朵倾听,配上书籍的纸墨香,都更理解诗词意境。
诗词不在学堂看,感觉更美了,读的津津有味。
小虎门口拍拍走过来,一看,床边桌子上的茶杯的茶是一口没喝。
重新倒回茶壶里,再倒出新的。
砚秋被喊回神,接过喝了杯。
看的时候久了,手腕都不由转动转动,又捏捏鼻梁。
丫鬟推门进来,不是小花。
小花自那事之后,主母有意不让出现在前院,省的老大看着,再惦记。
二哥一早来说,母亲说日后分家后,他们小两口过日子,总得能当家。
于是直接留在姨娘的小院内,得空母亲就带身边教着怎么管账,怎么打算盘。
砚秋听着,笑着恭喜。
内院,林氏也在跟安婆子聊着。
艺哥个庶子,之前还愁说哪家,说个好的,人家看不上,说个差的,担心老爷以为她这个主母不上心,难办。
现在好了,人自己喜欢,再好不过。
于是从身边挑了个丫鬟派给秋哥,名叫春桃。
圆圆的眼睛,苹果脸,比小花更多出些无害的清丽之感。
可做事麻利细心,外表看着没脾气的软,却不满意能直接开骂。
此刻,就因发现水是凉的,直接骂小虎蠢的跟猪似的。
小虎一早晨被嫌弃的都有十回了,还是被骂的傻了,“可从来少爷不会嫌水热水凉啊。”
春桃不屑道,“那你没长眼看大少爷、二少爷身边伺候的啥样,你这样的在内院连刷马桶的都不如,一点眼力没有,干脆让你去砍柴烧火得了,不对,烧火丫头你都比不上,端个饭倒个茶的都做不好。”
小虎攥住手,可却一句话顶不了,甚至他都觉的对方说的对。
从小时少爷对他和小花,他自己都觉的像玩伴,不是主仆。
大少爷一不顺心就发,二少爷脾气好些,可也有生气的时候,那也直接上手。
沉浸在三少爷的好脾气中,他此刻惊觉,若不是伺候三少爷,被三少爷选中,根本都不会留下来。
砚秋出声,因是母亲调来的,想想说道:“春桃,其实水刚刚温着,也不渣牙,下次小虎会记得。”
砚秋想不愧是母亲身边的丫鬟,外表无害,可各方面,脾气上,都真有一套。
以为刚来会安静两天,没想到直接就立规矩。
小虎低头,“小花口吃,说话简短,习惯她说什么,我做什么,春桃姐你说的对,我以后会改。”
春桃点点头,对着少爷软嗓子说几句后,把茶杯端走。
到了门口悄悄出口气,她是看不中小虎,但也不至于那样。
她知小虎小花是从小伺候过来的,而她是主母身边新调来的。
之前再是主母屋里的,但现在三少爷是主子,那她就是三少爷的人。
故意先来个下马威,敲打小虎,也看少爷的反应。
这一试探,春桃抬头有底气了。
既然不排斥,那她就更有信心,取代之前的丫鬟。
看着春桃离开,小虎泄气,砚秋把被子拢拢,“小虎,多跟着春桃学着些,心眼上你真是拍马比不上。”
小虎啊一声,其实没懂,可点点头。
问什么时辰了,一听坏了。
穿上鞋穿棉袄,怀里抱着团子出去。
天阴沉沉的,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仆人扫着路上的雪,两边堆的厚的像豆腐。
戳了几个手指,砚秋接着走。
厢房门一敲,开门的竟然是忧郁姐,不是玉蝉。
她还给掀开帘子,见站门口不动,说进呀。
砚秋跺跺脚,忐忑的进去。
怪怪的,竟然对着他这么小心。
砚秋:“那个,你这对着我这么笑,我有点没底。”
林嘉月眉毛一飞,“什么。”
“对,这下我习惯了。”砚秋心落地,摸着怀里的小橘放松下来。
她开口问,“你昨个下午怎么没跟程老二一起回小院啊?”
砚秋哎一声,“你怎么知道,我昨个,昨个就是夫子放假,我巧了想睡下午觉,一觉睡到了晚上,不过我提前让二哥给姨娘说声了。”
亏她和丫鬟等到天黑,都没等来,竟然在睡觉。
林嘉月骂了句没心没肺,“昨个发生那么大的事,你还睡的着,还睡到天黑,岂不过了饭点,你怎么吃的饭,饿肚子?”
嘴上这般说,眼睛里,行动上都是关心。
但砚秋没看出来,等骂完说吃了的。
“其实也没多大,母亲处理完了。”接着把二哥给说的都给说了。
林嘉月莫名生气,“我是关心那丫鬟,关心你大哥二哥吗,我是替你不平,你倒是沉得住气,你大哥直接就说要,你二哥也要,你不答应能怎么样,那是你的丫鬟。”
她真是闲的,属于他的东西,被想夺就夺,她在这气的不行。
砚秋眨眨眼,突然笑了,“嗯,你说的对,我听你的,下次我就说不提前问我的意思,我不给。”
林嘉月头一昂,“对啊,这就对了。”
砚秋想她和自己真是完全相反,却能争吵中坐一起越来越熟,也挺奇怪的。
他哪是别人让做啥就做什么的人呢,二哥是家人,自是例外。
而林嘉月却心里不是滋味,住在厢房,那边就是小院,住些日子就啥都知道。
那程老二小时没了姨娘,直接就被眼前这人的姨娘一同养着,还带了个弟弟。
每每不到门口,程老二就喊姨娘喊的大声。
这不该生气吗,一个人的娘被分,不记恨不斗,竟然还啥都让。
林嘉月气鼓鼓,“没见过你这软的,这你要出门对上那些有心眼,不得被欺负死,呸,不得被欺负成啥样。”
砚秋被骂了好一会,小橘上房梁爬上爬下的稀罕完,都累的跳上膝盖上趴窝歇息。
砚秋左一句嗯,右一句知道。
“知道管什么用啊,你得脾气坏点。”林嘉月说的使劲,咳嗽一声。
砚秋笑的低头,“头回听说,劝人脾气差的。”
“那怎么了,什么都憋着,活着有什么意思。”林嘉月一努嘴,给个侧脸。
“是,你说的对,不过说了这么大段话,你没咳嗽几回,倒真是越来越好了。”砚秋为开心。
角落的丫鬟出声,“自从每天补着,吃的多了,胃口也好了,再加上喝着蜂蜜水,小姐确实咳嗽好多了,多亏秋少爷。”
砚秋被吓了一跳,回头看眼,莫名尴尬。
他没听着动静,以为去外间,那岂不是这半天都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