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你想说什么?”元嘉瞥了人一眼,“左右这会儿殿内无人,你有话直说就是,不算你恣意议论主家。”
  “奴婢的主家只有您才是……”
  逢春嘟囔了一句,方道:“奴婢就是觉得,姝娘子和妩娘子若有什么想要的,直接说出来不就好了,为何要做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奴婢只听着都累得慌。”
  “说出来便成了她们自己的意思,不说出来那就是旁人主动送上来的,这其中的区别可大了去了。”
  元嘉慢悠悠道。
  逢春扁了扁嘴,“所以女君也是因为这桩旧事笃定两位娘子是愿意的?”
  “一半一半吧。”
  元嘉笑得眉眼弯弯,“好逢春,你可注意到她二人今日的打扮了?”
  逢春回忆了下,少顷摇头道:“奴婢觉得她们的打扮很正常啊,就跟宫里的其他娘子们一样──”
  而后,蓦地收了声。
  元嘉见逢春一下子顿悟的表情,脸上笑意更大了些,“如何,这下可觉出端倪了吧?”
  “是,可这也太……”
  逢春一脸懊恼地点了头,又咽下许多的未尽之言。
  有元嘉的点拨,方才被她忽略的许多地方此刻都明晰起来——
  那两位娘子今日的打扮,若放在宫里任何一位嫔妃的身上,都只能说是不功不过,且无有任何出奇的地方。但若放在两个未出阁的小娘子身上,就太过惹眼、也太过招摇了……更遑论这两人还背着皇后堂妹的身份。
  且瞧那衣裳通身繁复的针脚和新旧程度,便知这绝不是为了今日的进宫而临时赶制的,只怕在外头时便习惯这身打扮了——珠冠玉带、奢靡成风。过惯了这样日子的人,又怎会甘心嫁个高不成低不就的郎婿,再平淡无奇地过一辈子呢?
  “……奴婢记得,贺夫人娘家便是做生意的,自来也不缺金银。从前老太爷还在世时,饶是有那一位的暗里贴补,三房的许多开销,也还是走的贺夫人私账。”
  逢春斟酌道:“姝娘子和妩娘子素日就比宫里的一些贵人穿得还体面,贺夫人也只有这两个女儿,又何必非要蹚这趟浑水呢?”
  “谁叫这世道,商人位卑呢。”
  元嘉感慨道:“士农工商,纵使三叔母的财帛再丰厚,也盖不住她商贾女的出身。若三叔父上进些还好,偏也是个文不成武不就的,拿着钱也不知该打点给谁呢。”
  “贺夫人早做了季家妇,地位也已不同往昔,两位小季娘子的身份也是水涨船高。奴婢说句僭越的话,她们若只求锦上添花还好,可若是得陇望蜀,怕是会摔得惨烈哪……”
  “那与咱们又有何干系呢?”
  元嘉半眯着眼睛,神色颇为愉悦,“她们想借势,我便给她们这个机会。若能再叫我高兴些,那就多给她们几分便利,否则就只能靠她们自己的本事了……不过么,我还是希望她们能得偿所愿的,如此,我便也能得偿所愿了。”
  “可如何才算是得偿所愿呢?”
  逢春小声问道:“贺夫人,不,该说是三老爷,究竟想自己的女儿与何人结亲,又坐到何等位子上呢?国夫人?郡王妃?还是其他更尊贵的去处……”
  逢春说的隐晦,可更尊贵的去处,无非就是指燕景祁的后宫了。
  “她们不敢,至少……眼下不敢。”
  元嘉笑意不减,“且不说这几年三房一直仰赖咱们过活,便是她们俩真有这个胆量,也得先细想想我这个做堂姊的愿不愿意收容她们。否则,纵使在陛下面前过了明路,我也能叫她们一辈子孤老深宫……凭她们也想做娥皇女英?我可还没到要与人同分一杯羹的时候呢。”
  闻言,逢春不免一笑,道:“女君说的是,是奴婢想的左了,且陛下如今愈发的倚重您,两位小季娘子纵得佳婿,也只会是陛下看在女君您的面子上厚恩以待,又哪会关乎旁人的事。”
  “倚重么……”
  元嘉不知想到了什么,从喉间深处发出一声轻啧,“太医近来往紫宸殿送药的次数低了不少,看来是陛下的身体好转了。如今又连番忙于朝政要事,后宫人、后宫事,都少有上心了……不似我与太后,为着点蝇头小事便病倒在榻上,什么药都喝尽了,却还是缠绵病榻大半个月,才勉强得以好转,到底是比不上陛下的身子强健哪。”
  逢春怔愣一瞬,很快便反应过来,“听说太医署近来换了方子,如今命尚食局的替陛下准备药膳,汤药反倒为辅了,想来是见成效了吧。”
  “……是么?”
  元嘉将不知何时垂落肩侧的青丝拨回耳后,似是随意道:“那便让章太医和辛夷过来一趟吧,我也算是大病初愈,正好请他们父女俩再来替我诊一诊平安脉,看是否要换个药方了,或者,也学着陛下吃几道药膳呢!”
  “是。”
  逢春心领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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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就……突如其来,久违地上榜了,于是到下周四前会更新满1.5w字,目前计划是更五休2(我有存稿,我不怕),看到这里的仙女们可以不用囤文啦(骄傲脸)[狗头叼玫瑰]
  以及,换上了我期待已久的新封面~
  第145章 药害身 若吃错了东西,伤着自己可怎么……
  那之后的一段日子, 元嘉将大半精力放回了后宫事上──至少明面上如此,否则,燕景祁的敲打不就白费了么?
  也为了冲淡两人此前在武举一事上的意见相左,元嘉刻意减少了去紫宸殿向燕景祁请安的频次, 只在前者来清宁宫探望燕明昱的时候陪伴在侧。
  等到燕景祁踏足后宫之时, 又着意安排不同嫔妃轮流伴驾, 全然一副贤良体贴的模样。而燕景祁也不知何想法,同样由着元嘉的安排行事, 两人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整个冬日──若没有燕景祁在腊月时复发的头疾, 又因此接连罢朝了大半月之久的话。
  前者的头疾本在药膳的调养之下渐有好转,更一度停了送去紫宸殿的补药。可不曾想, 某日燕景祁照例吃下医女送来的药膳后,竟无端头晕目眩、腹痛不止。细查后才知道,原是尚食局当日送去紫宸殿的一道茶点,其所用食材与药膳中的某味药材属相克之物。
  好在所食分量不多, 损害亦微, 燕景祁最终并无大碍, 但此举害伤龙体, 行径与谋逆无异。燕景祁更是大怒,直言太医署上下庸碌无用, 尚食局管辖司药司,掌职者亦难辞其咎,其他牵涉之人, 死罪可免, 活罪却难逃。
  时任太医令的陈长泉被革职查办,当日准备药膳的医女刘氏没入掖庭──前者正是当年在太子府侍奉过的那名医女、刘司药的族妹。也因此,刘司药在这件事里同样难以独善其身, 被撤了司药的职衔不说,人也被发落去了北宫,今后只能守着那些犯了错或失宠的嫔妃,与粗使活计为伍。
  一众人当中,杨尚食的处罚最轻──燕景璇亲自开口求了情,燕景祁便也看在她多年兢业的份上,终是保留了前者尚食的职衔,却还是罚了一整年的俸禄,又命其下的司膳代为履职。
  想来用不了两年,便会传出杨尚食主动告老归乡的消息了。
  至于元嘉,这些波涌发生之时,她正与五窦商议修撰女书一事,又拿了先代的《烈女传》、《女诫》、《女史箴》等物参学,闻言只面不改色地抬头,又挑起一边眉梢,全然不出所料般道──
  “陛下无事就好,至于这些人,损害陛下龙体在前,怎么处置都不为过……至于司药司那边么,刘氏既已被贬,便将底下的典药升上去吧,原先的掌药便去顶典药的差。最后空下来的那个位置,便让她俩商议着提拔一人吧,予就不掺和了。你只去告诉她们,叫她们谨慎奉药,不要再重蹈刘氏和太医令的覆辙了。”
  “是。”
  红玉屈膝应下,很快便离了清宁宫。
  “……咱们方才说到哪儿了?”
  元嘉重又看向五窦。
  窦善至却合上了书,“都差不多了,余下的细枝末节,我等姊妹几个回去后稍加斟酌便好。女君操持后宫事,素日里本就辛劳,如今又出了药膳这桩事情,女君要顾着陛下,之后怕是会更加忙碌,编修文书这等小事,便不叫女君操心了。”
  元嘉却道:“所谓‘有智妇人,胜于男子’1,你们能想到学参先贤,为本朝女子编修一套德行规范,本就是福国利民、功在千秋的大好事,予有幸为此中一员,也是予的福气,还说什么操心不操心的话呢!”
  闻言,窦善至几人不免感动,心中对元嘉的亲近也更多三分,遂弃了一开始想要告退的念头,又与前者细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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