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季元淳一下子瞪圆了眼睛,但见元嘉柳眉一挑,又连忙敛了表情,嘴里却小声嘟囔着,“二叔家的堂兄姊妹们自是要同气连枝,可三叔家的那几个算怎么回事,平日里扒着咱们两家还不够么,如今竟还要提点着他们进学宫……”
“可他们也安分老实许久了,不是吗?自我做了太子妃,三叔家再没有在人前说咱们不好的时候。这么几年,只为着老太爷辞世闹过一场,可也是在人后,为的也不过是咱们都看不上的那点私产,如今不还是关起门来过他们自己的日子吗?”
季元淳却仍抿着嘴,“可三叔家中没有儿子,堂姊妹倒有许多。虽说我与他们少有来往,可也是听懿姊提起过的,说三叔把几个姨娘生的堂姊都嫁出去了,三叔母膝下的两个却至今待字闺中,摆明了是想借阿姊你、还有咱们家的东风,再筹一个更好的前程呢!阿姊何必再扶他们,本也没一个扶的起来的……”
“那也是我给的,只要我不想,随时也都能收回来。”元嘉用力戳了下自家弟弟的额心,嗔怪道,“且这么些年过去了,他们自然也知道好歹……须知一笔写不出两个季字,咱们家要想一日日的兴旺下去,便不能被旁的枝丫给拖累了。叫他们惯于仰赖咱们家便是最好,来日纵有居心叵测的想要挑拨,也得看看他们给的,及不及得上我这个皇后给的。”
季元淳捂着额头,也不知听进去了多少,只愁眉苦脸道:“可、可她们也进不去呀……三叔家可不许人去女学,只请了几个女夫子教识字,大半时间还是在学针线女红,琴棋书画倒是会,可也只是、会罢了。阿姊,陛下那日的话够直白了,他要的不是会这些东西的人,你叫她们怎么去争哪,至多也就是凑个人头。”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元嘉奇怪道。
“懿姊的一个同窗,七绕八拐的认识她们,有时去接懿姊下学,顺耳便听到了。”
季元淳撇了撇嘴。
元嘉这才收回视线,“是么……也不打紧,本就没指着她们。不过是给三叔家投个饵,叫他们心里有些数,知道咱们有什么好的,都还念着这个姓想着他们呢。只这事是我先提出来的,季家自然得人人趋迎,至于旁的──”
“那学宫可是个好地方,能进去的,也是出身、学识都不低的佼佼者,淳弟,你二人若能进去,对你们、对咱们家都好。”
“阿姊,我会努力的。”
季元淳点头道。
“不是努力,是要万无一失。”
元嘉难得显出几分严肃,“你如今在外头,背的身份是晋王的伴读,是皇后的弟弟,可除此之外呢,有多少人知道你是季家的二郎、知道你的名字作何写?阿兄这两年外放,在当地也做出些政绩,待下次回京述职,怕就会留在六部候缺了。但咱们家不能只靠父亲和阿兄,也不能只靠在宫里的我,你也得撑起来才行。趁着这次机会,好生进学宫磨炼两年,待你岁数再长些,我便设法让陛下选你进千牛卫。”
季元淳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脸色也随即郑重起来,“阿姊,我会的。”
徐妈妈在一旁看着,脸上亦是欣慰。
又过了会儿,殿外传来拂冬请示的声音,说是已找到了狐狸,这会儿正蜷在自己的窝里,任谁去抱都不肯挪动。
“……今日的正事还没做呢,阿姊,那我去同它玩一会儿,晚些时候再出宫。”
季元淳如是道。
元嘉笑着嗯了一声,又目送着前者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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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痛苦脸,又到周天了,明天又该上班了[心碎]
第130章 异则替 同,则互为帮手;异,则以他人……
谭思文那边果然出了岔子。
燕景祁虽发了话要增修学舍, 可落到工部和户部上头,却又有意无意的生出了许多旁的枝节──
人要选、场地要堪、当日席间女眷捐赠的银钱也要挨个录记……总之寻了一堆的理由,做事的官员却连两部大门都没跨出去。又因燕景祁定下了来月要考校入学宫者的日子,各部官员更将全副精力扑在了这上头, 更有借口搁置修造学舍的事情了。
倒也不难猜测, 无非是有人在其中刻意为之罢了。工部的项方海是出了名的纯臣, 深受光熹帝信赖不说,更在救助宁州水患中出了大力, 自不会对燕景祁定下的事情阳奉阴违。至于另一位么……便不好说了。
“……那项侍郎倒是好说话, 不管我何时去找他,又因何事去找他, 他都是见了我的。初时问起兴造的事情,还指出过我图纸中的几点缺失,可后来再去,项侍郎便没有动静了, 只说兹事体大, 这些事情都要一件一件办, 反劝我不要着急, 也不必丢下其他差事,按日来他这里点卯。”
谭思文坐在元嘉下首, 捧着逢春递来的茶盏,浅浅啜饮了一口,复朝元嘉道。
“你觉得他们是因为什么, 才突然这般懈怠起来?”
元嘉抬了抬眼皮, 随口问了一句。
“……只能是韩侍郎了,”谭思文抿着嘴,“户部那边迟迟没有动静,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可也用不着国库掏银子,增修学舍的银钱全是旁人捐的,便是要录记人名,也未免耽搁太久了。”
元嘉搁下手里的书册,又朝谭思文一笑,“玉阳行宫那次,他便在增修女子用的学舍一事上与咱们意见相左。咱们后面钻供养人的空子,靠旁人捐银将此事定了下来,实则也是狠狠落了他的脸面……桩桩件件,都足够他在这事里偷摸使绊子了。”
“可这也是陛下与您都吩咐下去了的要紧事,他怎能如此明目张胆!”
谭思文仍是愤愤,显然这段日子处处碰壁,受了不少的气,“还有项侍郎,我也不是不明白,项侍郎有他自己的难处,可分明还有迂回之法。便是户部一时半会的卡着银子,其他事情总还是能做的,却偏偏要一桩事毕,再起另一桩事,如此实在耽误工夫!”
元嘉却道:“项方海就快到致仕的年纪了,也还想再为自己挣一个荣休呢,自是没有前两年的劲头了,如今只想图一个万事无虞罢了,也算是人之常情。”
见谭思文脸上仍有些郁色,又道:“现在么,增修学舍也的确不是最要紧的那桩事,这几十座学舍能在之后两、三年里落成便不错了……眼下满上京的人都在盯着学宫呢,又得了陛下几次发话,这些人自然知道什么事该急,什么事不该急。”
“我就是觉得辜负了您的期许。”
谭思文苦笑一声,“您好不容易才替这许多的女人们挣来这份好处,又唯恐我因此成为众矢之的,特意拖了户部和工部下水,可我如今却举步难行,实在是、实在是心中抱愧。”
元嘉一听便笑出了声,“谭卿,你不会以为,我当日不叫你做主事的那个人,只是担心你被其他大臣攻讦,又或是真觉得你资历太浅,压不住底下办事的官员吗?”
谭思文一下子愣住了,少顷迟疑道:“……可是我会错了女君的意?”
“谭卿所言,是其一。”
元嘉摇了摇头,“其二么……谭卿不觉得,如今朝中向着我们、肯为我们说话的官员还是少了些?”
“这两年,我一直在多番结交,翠娘身边也多了些关系不错的女妇人,可欲速则不达,我也怕叫他们觉察出异样,是以大半同僚也只是点头之交罢了——”
“可还是有个耿如与你站到了一处,不是吗?”
元嘉笑盈盈道。
谭思文面上有些微燥,亦是好奇,“女君怎么看出来的?”
“那日他率先站出来说话,瞧着是存有顾虑,可实则句句点到即止。纵有所问,见有人答便也偃旗息鼓,更让我接下来说的许多话都顺理成章……且难听话都叫别人说了,他自己事了拂衣去,来日任谁再想,也不会怪罪到他的身上,实在是个聪明人。”
谭思文也被这话逗得一笑,“耿侍郎古板却不至迂腐,夫人也是个通达明事理的,不嫌弃翠娘是乡野出身,我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与他们有了往来。”
“那是好事呀,”元嘉笑道,“志趣相投、政见一致,这才是能结交做朋友的人哪。”
谭思文也是点头,随即又迟疑道:“那女君方才的意思,是觉得我结交的人还不够多?同朝为官的学兄倒有几个,可他们大半与我一样,还在竭力往上爬。为官之后认识的,除却耿侍郎,不是被外放到了州县,就是还在穿青袍做小官呢。便是我自己,若非有女君帮衬,又哪能这么快换成绿袍。”
“所以太慢了,谭卿,太慢了。”
元嘉摇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