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裴临继续道:“只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可能没有想到,我的寄托不是什么佛祖,而是他。”
裴临话语间带着一种莫测的情绪:“你忘了……小哥哥……”
季禾手都是抖的,开口时气息不稳:“你……你……”
“我?”裴临看着消过毒的手心,淡淡道:“你把我忘了……”
“再次见面,你也没有认出我来……”
“你把我忘得很彻底……”
裴临的话,让季禾思维混乱,那些他刻意掩盖的记忆在这一刻奔涌而出,一发不可收拾。
季禾八岁的时候,无意间听见江家夫妇交谈,知道自己不是江家亲生的孩子
他被送回明溪村和爷爷住了一年。
在明溪村,他遇到了一个小孩。
头发永远遮着脸,不会说话,性子阴郁。
第一次见的时候,小孩在他面前跳了河。
河水又湍又急,小孩跳下去一下子就被吞没,不见了踪影。
季禾吓了一跳,想找人来救。
可是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他毫不犹豫就跳了下去。
在江家时学过游泳,季禾把人救回来的时候,被一把甩开,重心不稳摔到了地上,手肘破皮出血:“你回来!”
再抬眼去看时,只见刚才要跳河的人抱着从河里捞出来的鱼,拿起手边的石头就砸死。
鱼血飞溅,溅了零星在季禾脸上。
对面人的眼神里,无不透露出他多管闲事,让他滚,还用这样血腥暴力的手段来意图恐吓。
季禾并没有被他吓到,反而擦干净脸上的血,蹲到小孩身边:“你几岁了?为什么这么瘦?”
彼时,那个小孩像贫民窟跑出来的,可以看到身上的骨架。
季禾没见过那么瘦的人,他是不吃饭吗?
他有些心疼。
移近了想再问问,可对面小孩却对他扔了一块石头,没砸到他,但足以制止他前进的脚步。
再回神时,人已经没了踪影,只剩下还流淌着血水的鱼,死的惨不忍睹。
第二次见面,季禾看见小孩拿着刀划自己大腿。
那时候血流了一地,持刀的人却像是感受不到疼,只机械的重复着一个动作。
季禾又一次多管闲事,抢了他的刀,强硬的替他包扎伤口。
失血过多的小孩就算是再厌恶,排斥季禾的靠近,也只能任由他摆布。
“你年纪还这么小,有什么想不通的吗?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疼这种感觉很难受。”
季禾为了增加说服力和拉近距离。
他掀起衣服,示意小孩看自己腰上和胸口处很多狰狞的疤痕:“听说是以前车祸留下的,可是我现在还会疼。”
“我挺怕疼。”
小孩一双阴郁的眼睛看着他身上的伤口,愣住了。
他们的距离近了些,至少从那以后,小孩没有那么排斥季禾了。
季禾也看着他,拿出一颗磨的圆润的珠子递过去:“明溪村东边的山上有座玉泉寺,里面的大师说,是佛珠,开过光的。”
“小哑巴,人有时候会被痛苦包围,别想着死,可以给自己找一个寄托,可以是佛祖。”
“佛祖会保佑你的。”
“我叫季禾,季节的季,禾苗的禾。”他指着对面金灿灿的稻田道:“看见那几个稻草人了吗?”
“我的禾。”
季禾以为对面的小孩是个天生的哑巴,他不知道小哑巴一遍遍重复这个名字。
季禾。
季禾。
稻草人。
是粮食,是庄稼,是希望。
是……救赎。
两人第三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
季禾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却罕见的听见了枪响。
他每次和小孩见面都看见他在死亡的边缘徘徊。
这一次的小孩,伤得比第二次还要惨烈。
但季禾眼睁睁看见他挑断拿着枪那个人的手筋。
小孩折磨人的时候,看见了稻草人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在见血的时候,他第一次出现的不是兴奋,而是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
那种恐惧从骨头缝里钻出来,让他看都不敢看季禾一眼。
惊惧到战栗。
不敢面对。
不敢直视。
无从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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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代一下他们初见和以前的渊源,回忆会很快结束。
第124章 裴临,我喜欢你
那次之后,小孩就消失了。
季禾怎么也找不到他。
他甚至报了警,可还是一无所获,压根找不到这个人。
后来得几天季禾总是做噩梦。
裴临一身是血的样子在他心里难以抹去。
他以为小孩死了。
就在他面前受了伤,一身是血,他什么忙也没有帮上。
季禾有意将这件事压在心底,不轻易拿出来。
每年回明溪村祭拜父母,季禾都会去玉泉寺。
听说那里的佛祖很灵。
他去祈福。
季禾怎么也想不到,当年的小孩是裴临。
他第一次见到裴临的时候,只觉得他身上的佛檀香味道熟悉。
季禾开口:“我……没有忘了你。”
“我一直记着你……”
他从来没有忘记过。
裴临看着他,也不知信了没有。
他把季禾抱在怀里,下巴搭在他肩上:道:“你当时……吓到了,是吗?”
当年见了血,裴临被肾上腺素控制了大脑,根本不会正常思考。
手上奔涌的鲜血让他感到刺激。
他抬头时只记得季禾站在不远处面色惊惧。
他是他们认识的第三个月,裴临第一次在那张貌似冷淡温柔的脸上,看见那样的神情。
仿佛下一刻就会演变成极端的厌恶。
他接受不了那样的现实,于是跑了。
当夜就会和来找他的人回到了港城,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抹去他之前所有的痕迹。
与其让人厌恶他,不如他死了好。
季禾回想当时的感受,如实道:“嗯。”
可是裴临脸上的表情还没来得及变化,就听季禾继续道:“疼吗?”
“我当时,怕你……出事……”
“你为什么要跑?”
他不是害怕,是怕小孩会死。
那么多的血,他从来没有见过。
或许裴临当时一脸兴奋挑选人手筋的样子很吓人。
这可应该比不上一个成年人拿着枪,追击一个几岁的孩子吓人。
他当时表现出的情绪,除了心疼,就是怕他出事的害怕。
他从始至终没有害怕过裴临这个人。
“我当年找了你很久,可始终没有你的消息,我以为……”
裴临接他的话:“你以为我死了,是吗?”
“当时听见我死了的消息,你有减轻一点对我的讨厌吗…?”裴临问。
时隔多年再次见面时,裴临其实庆幸过季禾认不出他来。
这样他就可以用一个全新的身份去追求他。
可是谁曾想来晚了一步,被人捷足先登。
后来日渐相处,他看出来稻草人在心疼他。
他受伤,他会心疼。
那是不是也会心疼小时候的他,毕竟小时候他伤的比现在严重。
“我没有讨厌你。”
季禾凑近裴临的脸,用极为认真的语气说:“我没有讨厌你,你能记住我这句话吗?”
他之前一直有说裴临过于强势闯进他的生活。
可他的性子恰恰需要这种强势。
就像裴临小时候,每一次见到他,他都在去死的路上,同样算一种势不可挡的强势。
这给季禾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要是裴临最开始对他彬彬有礼,温文尔雅,那他们之间的交集,大概只会止步于欲色那一晚。
季禾一直知道他这样的性子不讨喜,不会为人喜欢。
和他这样的人相处需要投入很多,回报却很少。
很少有人会有这样无底线的包容心。
季禾从来都不奢求自己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人。
可偏偏裴临出现了。
季禾道:“裴临,从你的思想里剥离出来,我讨厌你,那是你认为的。”
季禾轻轻安抚着裴临不安的情绪:“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我从来都没有讨厌你。”
“我喜欢你。”
一直都很喜欢。
两个人格,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
之前的裴临,强势霸道直截了当。
后来的人格,或许多是小时候出来,所以性子还带着点幼稚。
但都是一样的,喜欢他,就一定要弄到手。
不管他是否真的结婚了,亦或者真的有了爱人。
性子里那股强取豪夺并没有改变。
“裴临,你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