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霍北笑了下,是挺漂亮。
  糖豆眨眨眼,没好意思说想找他玩,嘟嘟囔囔道:“那,他在干嘛呀?”
  “不知道。”霍北猜不出来少爷放假的娱乐活动,上回听他说想打个手把件?
  他随口道:“在家盘核桃呢吧。”
  “哗”一下,宋岑如把手里的核桃仁扔回瓷碟,半点吃不进去,脑力消耗的速度赶不上补的。
  桌上每份文件右上角都标着“瑞云集团”,这是谢珏给他布置的任务,公司历年拍卖出去的古董都要捋清来龙去脉,以后迟早都得熟悉,不如现在开始。
  在同龄人里,宋岑如的定力绝对拔尖儿,但七八个小时的枯燥背诵太搓磨人,就快坐不住了。
  他打算去院子里透透气,出了房间,正遇上换了身衣服的华叔。
  “要出门吗?”宋岑如问。
  华叔说:“去买点香和纸钱,明天清明节。”
  家里常备的一般只有香,还是搬家前用剩下的,是该补了。
  宋岑如起了心思,其他作业都写完了,偷偷开个小差应该还是可以的,他道:“我去吧,地址在哪?”
  下过雨的空气要润些,虽然远赶不上江南,但至少不像先前那么燥。
  清明前后,临街很多小店外头都用木板支着小摊,售卖祭祀用品,周围住户就不用绕远了。不过宋岑如去的是一家专门店。
  在老家,每到祭祖日前后华叔都会提早一个月采购用品,那香都得是定制的,在外没这讲究,但东西也不能太差。
  宋岑如照着手机地图显示的方位前进,顺利买完东西出来,隔着两条马路,竟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万荣典当行。
  霍北翘着二郎腿坐在前厅等候区,有一搭没一搭的薅手边的富贵竹。
  “你看下,信息没问题的话在这签个字。”老板拿着单据过来,指着确认单某处。
  霍北接过,目光上下游扫,确认内容后抬了抬手指。
  老板在自己口袋摸半天,道:“稍等,我去找支笔。”
  “算了,我有。”看见对方的动作,霍北才想起来临出门前,忘记把钢笔放回去了。
  他拔开笔盖,却没注意到身旁的人一愣。
  三两下写完鬼画符,霍北抬头,见老板正盯着手里的笔。
  “这、这个您卖不卖?”老板指着笔问。
  霍北抬起手,“这个?能卖?”
  “当然能啊!”老板一拍大腿坐下来,从兜里掏了块衬布一抖,“方便给我看看吗。”
  霍北自是没当回事,递了出去。
  老板捧着笔翻来覆去的查看,拆开笔帽,颇为满意的点头,说道:“虽然这支远算不上顶奢线,但绝对是这个系列里的绝佳精品。”
  而后,他小心地报了个数字,“八万,您出吗?”
  “多少?”霍北瞬间坐直身体。
  老板立刻伸手安抚道:“是这样的,我知道您这支是顶配,但官方发售价格也才十万。”
  “不是,几万?”霍北打断他,这笔比他那些金件加起来还贵五倍,少爷到底送了个什么东西?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老板手指指着笔尖,“您看,从使用痕迹上来说,这支笔最多算八成新,而且这m尖......”
  对方在说什么,霍北全然没往耳朵里去,脑子里就剩个十万八万在打转。
  他承认自己的确有几秒犹豫。
  这钱在小康家庭不算什么,但对于大杂院来说,能省掉陆平大半年的药材费。
  看霍北一言不发的反应,显然是有意见,老板一狠心,咬牙高喊:“八万八!不能再高了!”
  霍北从思绪中回神,视线扫过店外,陡然顿住——他看见了宋岑如。
  两人沉默对视半秒。
  宋岑如提着一袋子香烛纸钱,没留半个字眼,转身就走。
  老板清清嗓子,“咳,这个综上所述,您卖吗?”
  “啧。”霍北抄起笔揣进兜,斩钉截铁道,“不卖!”
  他起身往外追,少爷已经走出去十好几米,中间隔了条马路,还得等个红绿灯。
  身后霍北在喊名字,宋岑如像是没听见似的,胸腔憋闷得叫人停不下脚步。
  就知道不该信他!
  什么没书读,羡慕有学上,怕都是骗人的!
  论速度,宋岑如比不过霍北,红灯转绿,对方没多会便追了上来。
  过了马路是条小街,一条路就这么宽,右邻商铺,左邻非机动车车道,俩人只能贴着走。
  “宋岑如!我没卖笔。”霍北拉住他的胳膊又很快松开,换来对方一个回眸。
  宋岑如停下脚步,眼底愠色漫上眉宇,又在眨眼后全然消散。
  他淡然道:“解释什么,已经送出去的东西,你自己决定怎么用。”
  “怎么就解释,这叫陈述事实。”霍北调出典当行的电子收据,“我去卖金子,没卖你的笔。”
  手机屏幕怼在眼前,宋岑如不得不看,上头的确写着金件首饰,可碍于前车之鉴太多,一时分不清这到底是真是假。
  他与他对上目光,伶俐道:“你是没卖,还是没想卖?”
  “......”这少爷怎么这么敏锐,霍北张了张嘴,正要开口。
  “算了,不重要。”宋岑如迈步向前,全然不在意的模样。
  霍北哑然,有种自己把人家真心蹂躏完,对方反倒潇洒弃之的即视感,关键他竟还觉得不自在了,真操了!
  “别啊,”霍北赖着脸上去撩拨,“你不生气吗,是生气的吧。”
  “有什么好生气。”宋岑如说,“送个东西而已,你又不是第一个。”
  “......”霍北哽了一下,仍不放弃,“那肯定是送过最贵的。”
  宋岑如睨视着他,睫毛投下阴翳,唇瓣轻启,“你想多了。”
  嘶......这小子是不是记他仇?
  霍北顶腮笑了出来,姑且接受了自己不是唯一受赠人的答案。
  装着香烛的塑料袋不停摩擦发出声响,他才注意到对方手里提的东西,没话找话道:“城里不让烧,得上庙里。”
  “那就去庙里。”宋岑如一句话把聊天堵死。
  霍北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人,继续发散话题,“你不好奇我出来卖东西?”
  好奇,但不想问,显得他很在意似的,宋岑如口是心非道:“跟我又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再怎么说你也叫过我‘哥’吧,”霍北说,“兄友弟恭,相互关心,天经地义!”
  “谁跟你兄友弟恭!”谁家兄友弟恭是想卖别人送的东西?宋岑如给了一肘击。
  霍北一把抓住,“相亲相爱也行。”
  “你语文谁教的啊!”宋岑如道。
  “没人教啊。”霍北毫无羞耻,“不说了么,我水平也就到九年制义务教育了,再多的就......”
  “霍哥!”
  远处传来一声喊,两人抬头,大福举着手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在他们面前紧急刹车。
  霍北上前两步拦住人,“你怎么在这?”
  大福掐着腰,气喘吁吁地说不出来一句话。
  “你先把气儿喘匀。”霍北说。
  不知道为什么,大福这样急迫的状态,让宋岑如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半晌,大福咽了口唾沫,声嘶道:“姥、姥姥,犯病了!”
  【作者有话说】
  相亲相爱[亲亲]
  第9章 笼中鹤
  不算安静的走廊里,隔着玻璃窗,陆平躺坐在病床上和大福说着什么。他们朝宋岑如的方向看了一眼,被看的人正盯着地板砖有些发怔。
  身旁就是诊室,医生拿着x光片在说病情,霍北偶尔问几句话,听不清,这里来来往往都是病患和家属,有些嘈杂。
  事发太突然,宋岑如也不知道怎么就稀里糊涂的就跟来了。
  时间往前拨一个小时,他跟着两人一起打车回大杂院,有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守在陆平身边,而老太太跌在院子里,一时之间没法起身。
  后来知道,那是大福的婶婶帮着照看了会儿,霍北迅速给陆平喂了药,宋岑如匆匆一瞥,看见瓶子上写着“速效救心丸”。
  他反应很快,第一时间拨通急救电话,罗圈胡同又窄又拐,宋岑如等在胡同口接车,帮着把担架床运进去,再等回神已经坐在医院走廊了。
  他的手有些抖,在白炽灯下非常明显,尽管清明开始京城已经在逐渐升温了,此刻指尖依旧冰凉到发麻。
  “吓着了?”霍北在门框敲了两下,拿着一堆资料顺势坐到旁边。
  眼睫轻颤,宋岑如的目光终于从地板上收回来,转向他,一时之间有些说不出话。
  霍北的胳膊抵着他的肩,大概怕小孩儿真吓坏了,玩笑道:“胆儿这么小。”
  喉间滚了滚,宋岑如低声开口:“那是一条人命,是个人都会害怕,”座位有限,他和霍北挨得挺近,“你不也怕么,胳膊都是冰的。”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