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孟顽从地上站起身来,因为跪的时间太久,起身时还有几分踉跄,待站稳后,她提高嗓音问:“那为何你为嫡,我为庶?如果当真如旁人所说阿娘生下你不久便病逝,我又是从哪里来的?”
  孟顽所问字字锥心,孟晖攥紧垂在身侧的手,关节泛白,掌心流出血迹,可他像是一无所觉一般,柔声对着孟顽说道:“昭昭,这些事日后我都会告诉你,你懂事一点,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和阿娘。”
  滴答滴答,水滴不断沿着屋檐落下,孟顽的眼泪也如同这秋雨一般连绵不断。
  “为什么你好像总是在哭?”
  李翊看不见孟顽的神情,可她的泪水不断地落在手背上,一颗颗晶莹剔透。
  “我难道连哭的权利都没有吗?”孟顽硬邦邦的反问。
  “当然有。”李翊被孟顽呛了一口,也不恼,反而很是好脾气的安抚她。
  见此情景,他知晓孟顽应当是又受了委屈,“平时不是很机灵吗?今日怎么就老老实实的跪着了!”
  “我在反省。”
  李翊眉头微皱,今日之事明明就是孟怡故意为之,孟顽平白无故遭此一劫,为何要反省,他费尽心思养着的小娘子,自己都不曾让她受过半分委屈,却在旁人那里受了。
  李翊不免又对孟家生出几分怒气。
  “今日之事错不在你。”
  “你怎么知晓今日发生何事?”孟顽问出口便觉得自己有些太蠢,长离是鬼,知晓一些旁人不知道也不足为奇。
  不等李翊解释,孟顽又开口道:“我并不是在反省今日之事,我在为有这样的父兄感到不耻,为曾经想要得到他们认可与关爱的自己感到羞愧。”
  今日见过孟珈、孟晖又从他们说的话中可以看出,自己的身世绝对有蹊跷,她阿娘之死也绝不简单。
  只是孟家父子为何要这样做?
  只是如果她与孟晖一母同胞,那杨氏所生的孟怡为何会比她虚长半岁?
  她的身世处处透着谜团,早已病逝的阿娘为何会生下她。
  孟顽幼时明明记得有个眉眼总是带着忧愁的温柔夫人是她的阿娘。
  她努力去抓住那模糊的记忆,可脑袋昏沉的厉害。
  一阵眩晕袭来,孟顽身形摇摇欲坠,她只觉颈子上的脑袋如有千斤重,痛的厉害。
  李翊察觉出孟顽的不对劲,可还不等他出声,孟顽便咚的一声倒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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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第13章天空如同被人泼……
  第13章
  天空如同被人泼上了墨汁一般,黑的浓郁,雨点穿过树梢击落片片枯叶,秋雨敲窗声细细密密的传来。
  李翊从地上坐起身来,身体上的沉重,就算是他也感到了几分不适,也难怪孟顽会晕过去。
  苍白纤细的手撑在地面上,因为用力让本就毫无血色的手看起来更加孱弱,仿佛只要他再用力一点这双手就要被折断。
  心中突地一痛,这次李翊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这股痛意并非来自孟顽的身体,而是来自于他的灵魂深处。
  仅仅是一双手怎么就让他如此难捱。
  许是孟顽生病的头脑太过昏沉,附身在此的李翊也分不清楚,这股没由来的心痛到底因何而起。
  他确实有几分怜惜孟顽从小坎坷,但他自认御极多年早已是太上忘情,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如此强烈的情绪他已是多年未曾感受到。
  这几日来他多次为着一个小娘子破例,就连御用的马车也让她坐了。
  李翊神色越发的冷峻,不知何时孟顽在他心中已经独占一方天地了。
  圣人冷峻威严整个长安无人不知,可一旦遇到和孟顽有关的事,他的冷峻自持、天子威仪都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天地之间。
  望着祠堂外的雨幕,李翊像是妥协一般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遇到孟顽,他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骤雨淅淅沥沥的下了整夜,今日一早圣人便下旨辍朝三日。
  瑶瑟院中的梧桐树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干,叶片七零八落的落在地上,直待来日化作春泥。
  榻上的孟顽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只见绿烟与一眼生的丫鬟,正在为她擦拭身体,欲开口说话,可精神实在不济。
  眨眼间她便再次昏睡过去。
  瞧着孟顽这幅虚弱至极的模样,叫绿烟又开始在心底埋怨主君孟珈心狠。
  便是虎毒还不食子,他为人父的,却要将女儿磋磨死。
  一想到在祠堂瞧见孟顽时,她那凌冽的眼神,就恍如换了一个人,绿烟心中便一阵后怕,她要是再去晚去一步,孟顽怕是要被烧傻了。
  “绿烟姐姐,你也快去歇一会儿吧!从娘子回来您一直忙到眼下,定也是累坏了。”那眼生的婢女对着绿烟关切的开口。
  “不必了,旁人来做这些我不放心。”绿烟揉了揉酸涩的肩膀,拒绝了小婢女的提议。
  “绿烟姐姐是娘子身边第一得力的人,若是将您累坏了,娘子醒来见不到您怕是会怪罪奴婢的。”小婢女说的头头是道。
  绿烟性子直,又喜爱被人追捧的感觉,不过几句话便被说动了,叮嘱了几句便转身离开。
  小婢女才来瑶瑟院不过几日,就摸清了绿烟吃软不吃硬的,爱被人捧着的脾性,三言两语就将绿烟给打发走了,可见其绝非常人。
  待绿烟走后,小婢女也跟着松了一口气,趁绿烟疲惫之际悄悄跟在了她的身后,她脚步轻巧应是有些功夫在身上。
  亲眼瞧着绿烟回了婢女们休息的卧房,她仍是不放心,悄悄将窗推开一条缝隙,在窗棂边点燃了一根香。
  待烟雾弥漫至整个卧房,绿烟也随之合眼在榻上沉沉睡去,确保绿烟一时半会儿不会醒来,她才松了一口气。
  做完这一切小婢女的心才算是落到实处,毕竟外头还有一尊大佛等着呢!
  随后她步履匆匆七拐八拐,来到了孟府一偏僻的角门处,拿下门栓,将一高大的郎君迎了进来。
  那人逆光而立,并不能让人看清他是何模样,只是周身气度不似凡人。
  只见那小婢女恭敬的对着来人行了一礼,又小心翼翼的将人引进了孟顽的闺房。
  床榻上昏睡的孟顽对此一无所知。
  也不知曾有一位男子在她的塌前久久的注视着她。
  高烧不退,孟顽双颊通红,红唇微张,被汗水打湿的碎发贴在脸颊,让她难受的皱起了眉头,随着沉重的呼吸,胸膛不断地起伏。
  即使盖着锦被,少女美好的曲线仍是被那人一览无余。
  孟顽睡得并不是很安稳,锦被因为她的动作从她的肩头滑落,里头的寝衣早已凌乱,露出白皙精巧的锁骨。
  见此,李翊目光一滞,神情莫名不自然。
  跟在他身后的小婢女像是察觉到什么一般,上前几步,正准备为孟顽盖好被子,可她的手还未碰到被角时便被阻止。
  “你先下去。”李翊抢先一步替孟顽盖好了被子,他将人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清丽婉兮的小脸在外面。
  借着俯身的动作,李翊直接半跪在孟顽塌前,珍视万分的将贴在孟顽脸颊上的碎发拨到耳后。
  手指无意间蹭到孟顽的耳垂,圆润饱满的耳垂,微微泛着粉,瞧着应当是有福之人,可她前十六年却孤苦伶仃。
  李翊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孟顽的耳垂,心中的怜爱更甚。
  昏睡中的孟顽,感受到耳朵被人触碰,皱着眉挣扎起来,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她的神情很是悲伤,口中不停的呢喃着什么。
  声音细弱蚊蝇,让人听不清楚,李翊微微俯身凑近,还未听清就被昏睡中的孟顽一把抱住。
  纤细的双臂紧紧抱着李翊的脖颈,孟顽的脑袋深深埋进男人的颈窝,清冽的雪松香瞬间将孟顽紧紧包裹住。
  明明是清冷如雪山的气息,可孟顽却觉得无比熟悉与温暖。
  “别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李翊也在此时听清了孟顽在说什么,长臂一伸便将人揽进怀中,温柔的抚着少女的背,安抚她的情绪轻声哄道:“乖,我不走。”
  “我好想你。”
  孟顽带着哭腔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李翊却猛地僵住,心中开始猜测是何人居然让孟顽如此念念不忘,即使是在病中也惦记此人。
  他很有自知之明,并不认为孟顽思念的人会是他,一来在孟顽心中他应当是一孤魂野鬼,二来他只与孟顽匆匆见过一面,她应当并未留意。
  到底是何人能让孟顽如此惦记,他与孟顽日日相见怎么从来都不知有人竟入了孟顽的心。
  难道是她幼时在青州认识的小郎君?还是那日在公主府遇到的郑持盈?
  那日宴会被打断后,李翊并未离开,他曾远远地瞧见孟顽与郑持盈说过话,年岁相仿的少男少女,在一起确实登对极了。
  怒气如烈火一般,可看着怀中小声啜泣的人,李翊还继续是柔声安抚,为了孟顽他也不是不能装作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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