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若说这宫中谁还能救您一把,就只有我了。”
  “还是说,您真的希望这莱国,这姓魏的天下要交给一个外人!”
  魏景辰一扬宽袖。若说一开始的情绪半真半假,那这最后一句质问当真带着怒气,恨不得掀了这里。
  “到了今天,难道您还不打算把真想告诉臣?”
  这一句话是吼出来的,魏景辰一直觉得自己足够能忍,可她与林承烨看到永佛寺如此诡异的场景,看到莱国大厦将倾……
  百姓何辜!百姓何辜!百姓何辜!
  魏景辰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将不敬之词咽进肚子里。她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景辰啊,父皇不是不懂你是何意。”
  纱帘之后的人忽然笑了笑。
  “不过,若当真无心于这皇位之人,才不会在意这些,就像景瑜那孩子。她看出不对,也会闭口不言。”
  “只有你,只是因为你在乎这皇位,所以才来质问朕,不是吗?”
  “也罢,也罢……你要知道的,你要知道的。那个人有多么的冷血,多么的无情!她没有心,她是人间的恶鬼!是她蒙蔽了朕啊!”
  魏云遏也拔高了声音,他好似蒙受莫大的冤屈。
  “景辰,其实,你并非我与皇后所生。你与你大哥二姐,并非同一生母。”
  “你也不是生了一场大病而失忆。你是……亲眼看到自己的生母身死,伤心过度而失忆的……”
  茶杯滑落,四分五裂。
  魏景辰还维持着那个拿着酒杯的姿势,瞳仁微缩,指尖肉眼可见的颤抖着。
  ……
  魏景辰觉得,她像是做了一场大梦。魏云遏的声音每说出一个字,都颇为诡异,局中每个人的面孔都扭曲着,是黑色的的脸。
  唯独其中她素未蒙面生母陈述栋与边迤二人,是那样清晰,那样柔和。
  不知道为什么,她自顾自给她的母亲陈述栋幻想了一张脸——各挪用边迤和林承烨脸其中的几分特征,似乎她们才是一类人。
  “……这就是所有了!这就是所有了!”
  魏云遏歇斯底里的大叫着。
  “巫马奕,她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她害死了陈述栋,策划覆灭了青鸾药谷,害死了无数百姓!”
  “景辰,我怎会不知你才是我最亲近的孩子!我已然命不久矣,所以早立有遗诏将传位于你……”
  他如此恳切,似乎当真对待她偏宠。下一刻,魏云遏的声音又响起。
  “既然你如今来质问我,怕是已有杀了巫马奕的方法吧?”
  魏景辰顿时有些想笑。
  她不知道魏云遏自己有没有感受到,他前面零零碎碎那样多的话,都不如刚刚那一句有感情。其中的渴望之意几乎要溢出来。
  他不是反思了,而是如此真实的害怕着巫马奕。却依旧不想认输,还试图握住这个皇位不放。
  是啊,她魏景辰是想要这皇位,这大概是从儿时扎于心的执念。她已经无法放下,无法像她的姐姐那般洒脱地离开京城。可谁又说,她卑劣到,能容得下一个懦弱无能,因一时之私助纣为虐,危害百姓的皇帝?
  哪怕这是她的父皇。
  甚至如今,他依旧妄图将一切罪责推与巫马奕。可明明,她二人都罪孽深重,魏云遏还要更加无耻一些。
  魏景辰忽然笑了,她将案牍上血红的汤药拿起。她觉得自己从未对自己这个父皇如此有耐性,她缓缓甚至坐到魏云遏的床边,说道。
  “自然是如此,臣已有了办法。您别激动,保重龙体,届时定让父皇看一场好戏。”
  “今日这汤药,就由臣喂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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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至此,每个人的末路与前景大概都有了交代。
  有很多话等完结再说吧[猫爪]!
  二编一下,预计下周就完结,大家有什么想看的人物番外吗?就不整什么投票了,应该没几个人看到这里哈哈哈,有想看的直接在评论区里打名字就行!
  (小林和小边有一个共同的,而且她俩的故事在文章里很完整,这俩人先不算[猫爪])
  第108章
  林承烨从拓跋律金帐离开后,暂时住在拓跋岁的营帐之中。不过隔日,拓跋律便派其亲信便送来一只雕琢狼首与鹰隼文样的黄金盒,其上十字花状孔锁闭合着。
  “这等纹样只能用在北燕最珍贵的宝物上,连我也没见过这东西几次。”
  只不过拓跋律居然如此干脆就将这东西拿出来,也不知林承烨究竟说了什么。拓跋岁心底隐隐有些不安,毕竟她最了解她的阿姐,绝不可能吃任何亏,即便眼前吃亏,事后也必会尽数拿回。
  拓跋岁将黄金盒递给林承烨,伸手入怀中摸索。黄金盒固若金汤匙,世上只有拓跋律,她,还有被当做储君培养的拓跋海晏有钥匙,而且其上有机关,必须上下撬动才……
  只不过钥匙还没掏出来,拓跋岁就听到“咔哒”一声轻响。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就见林承烨手拿着一只细簪,向内一捅,上下左右来回一转,那号称固若金汤的黄金盒已经叛变,乖乖地张开了嘴。
  “你……”
  拓跋岁尴尬地将钥匙又放回怀中,若无其事地摸了摸鼻尖。
  “毕竟只是个小小的机关。若我连这都打不开,义母怕不是得赶紧寻找下一个神枢天机门继承人。”
  林承烨瞥了拓跋岁一眼,伸手又将细簪子叉回头上。
  黄金盒中躺着的正是那天下无二的药草——打金双茱毒草,形状颇为奇特。
  双茱同根,如龙蛇相缠。金者祥瑞,银者诡艳,共附一茎,妖异非常。
  果然如边迤所说……林承烨眸中一暗,握住黄金盒的双手不自觉地收紧。
  ……
  “其实从名字上就可知,生骨双头蛇与打金双茱毒草虽都被传有活死人的奇效,却……咳咳……一名为生骨,一名为毒草。”
  在来北燕的路上,边迤在自己为数不多有意识时间里,断断续续与林承烨说道。
  “世上极少有人知这两者的区别,但青鸾药谷的医书上却有记载。生骨双头蛇的是真正的神药,生骨续脉,只要人还有一口气便可恢复如初,且无后患之忧。”
  “而打金双茱毒草实则为一金一银两茱,金者可加速□□创口的恢复,但效果远不如圣骨双头蛇,不能使断骨经脉再生。之所以能与前者齐名,是因其另一茱……”
  “银者乃天下至毒,无味无香,且若是毒素入体,人表面看起来无异常,可五脏六腑皆渐渐溃烂,十五天后毒发,使人痛不欲生,杀人于无形。”
  边迤说完就昏昏欲睡,林承烨给她掖上被子,又驾车去了。
  那来北燕漫漫长路上,林承烨有很长很长的时间与自己说话,她要思考下一步要做什么,要反反复复的想,不可行的,推翻了,再想,可行的,也要再想。
  ——直到她现在手中能利用的一切都变为她的棋子,变为利刃,直指敌人心脏。
  她能拥有的筹码太少,而此时刚好巫马奕所构筑的楼宇有一丝倾颓之势,难得示弱,必须趁此机会。若是再等其恢复元气,那之后的一切都将变成未知。
  林承烨坐在边迤床边,手中握着那金茱出神,竟不自觉的轻轻颤抖。
  她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动摇,她明明已距离功成如此近,这难道不是她想要的吗?
  而且谋划之中最重要的两人都没有不答应的理由,边迤已经等待这个机会太久太久,而柳玥与自己一样,也失去了家人。
  最不该只有,亲手送她们去死的人是自己。
  亲口告诉她们二人,她们在她林承烨的计划之中乃死棋,何其残忍。前天晚上与拓跋律的交谈,是她第一次将计划全盘托出。
  可是,若不是不想在拓跋律面前露怯,她早已泪流满面,哽咽难言。
  终于强撑着一口气回到边迤身边,不只是愧疚还是别的,她心里的雨变成眼泪流出来,边迤说不怪她,不怪她,可她心里的雨依旧没停,乌云也散不去。
  在巫马奕死的时候,这片乌云会散去吗?林承烨不知道。
  “你究竟是如何说服阿姐的?”
  拓跋岁也坐下,轻声问道。
  “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林承烨深吸了一口气。
  她用边迤早就告诉她的方法,将金茱碾成粉末,又用滚烫的沸水混合,放在一边放冷。
  平日里林承烨的动作很麻利,可这次,她不是拿不住砚钵,就是发呆,做得很慢很慢。她不愿再叙述一遍,可拓跋岁肯定也想知道在计划里,边迤是什么位置。
  拓跋岁等着她做完,等到林承烨真的无事可做,等到她们只能沉默地四目相对,不得不开口。
  “四月四,是莱国的迎春大典,那个日子特殊,巫马奕必会现身于此地,而届时群臣百姓尽数在场……”
  复述的过程犹如凌迟,林承烨一字一句,拓跋岁几次想要开口,却还是保持缄默,唯独眼神愈发凄凉,放在膝头地双拳渐渐握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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