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这些年她周游各国,实乃寻访名医,就是为了给文游再寻个能跑能跳的机会。
  “哎,这……这椅子叫什么来着?”蔡百灵忽然又扭头问道。
  “悠然车!”蔡文游大喊。“林承烨取得!我很喜欢!”
  “悠然……悠然啊……”
  蔡百灵低声呢喃,晃了晃身下的藤椅,心想。
  怪不得那孩子代号叫“春神”,原是走到哪里都会带来一场春日,在人的心中播撒下希望的种子。
  ……
  大约腊月二十日的清晨,一声巨响裹着一股强大而温暖的内力从锻造坊中如海浪一般逸散到山庄的各处,蔡百灵和蔡文游都有些紧张地便盯着那扇门。
  过了一会儿,林承烨才慢悠悠地从门中出来,脸上挂着笑意。
  “第……第六层啦?”蔡文游眼巴巴地看着她。
  “嗯。”林承烨走出来,顺手揉了一把她的头,笑着道。“如假包换。”
  她越发觉得功法似乎也有一条自己的正道,比如在她设计锻造那个悠然车时,进步便相当快速,似乎点石成金这功法也乐意自己被用在这上面。
  “啧啧,这下惊鸿册可要换个排序了。”
  蔡百灵摸了摸下巴,她这还是保守着说,内功第六层完全可以去闯一闯云崖奕天谱了。这江湖里多久未曾出过天才了,当真要有趣起来了。
  “不过晚辈今日一早收到了肃王,也就是三公主殿下的信。叫我速归永佛寺。晚辈无法正儿八经的与您辞行,还望您谅解。”
  其实信上的字远没有那样简单,魏景辰简直要把她骂个狗血淋头,说自己找了无数个理由拖延,再不回来干脆死在外面好了。
  此事怪她,毕竟突破时心无旁骛。林承烨心虚捏了捏鼻梁。
  她走的太仓促,蔡文游与蔡百灵也只将她送出庄门。蔡百灵塞给她一个蓝色的锦囊,叫她无路可寻时再打开,提醒道。
  “你本就聪慧,这里面不是什么神机妙算,不过是过来人的经验罢了,不见得有用。”
  “晚辈提前谢过。”林承烨小心地将锦囊收起,十分正式地鞠了一躬。
  蔡文游原本那样吵闹的人,却忽然安静下啦,只沉默着抱了抱林承烨。
  她不知道该送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暗自祈祷,这诡云密布的临溯城不要将这如赤阳一般的人射落。
  ……
  马车浩浩荡荡的行驶进临溯城朱红色的城门。
  腊月二十一,城内年味已浓。正中央的大街两侧早已搭起彩棚,东西两市人声鼎沸,置办年货的百姓摩肩接踵,又闻长公主车驾进城,大部分四散而去,争先恐后地让道。少部分好奇,偷偷摸摸地张望。
  虽未至除夕,但空气中已弥漫着名酒三千井与腊肉的香气,偶尔传来傩舞排练的鼓点声,为京都铺陈出岁末的独特画卷。
  亲眼一见,长公主为其所作的那句“万里银河流星雨,不及此间一夜月”,当真贴切。
  虽然要有准备,却依旧被震撼得一时无言。
  林承烨伸手挑开车帘,望着远比南齐国繁华十倍之地,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前有永佛寺之鉴,谁知这繁荣之下的阴影处藏匿多少不堪。她不敢放松一丝一毫。
  “这就是……临溯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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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新篇章开启!其实线索都差不多了,接下来的速度会很快[抱抱]。
  提个问题,是这样的更新频率好些,还是一天两千更好?
  第81章
  车轮碾过满地松散的雪,将其压实的过程里发出单调扰人的嘎吱声。穿过街巷,马车在一十分奢华的府邸前停下,林承烨再次拨开车帘的一角,从缝隙中窥见那个鎏金色的身影,魏景辰一席暗红色衣袍与她一起并肩走下,竟显得黯然。
  长公主身边又换了新人,那侍女腰背几乎半弯折,恭敬托起她的手。
  但这次的两位贴身侍女的装扮却有些奇怪,皆带着黑色的铁制獠牙面具,将面容遮盖着严严实实。其二人的身形结实,脚步稳健,大概率也是习武之人。
  据魏景辰说,花石与青石的下落长公主从未过问。只是在听魏景辰说起后叹了口气,说原来青石与花石竟背着她做这种事,语气淡然,不意外,也不关切。
  林承烨转动眼珠,划过府邸上先皇亲赐“永宁王府”的四字牌匾,嗤笑一声。
  忽然,她感到耳畔有阵微小的风吹起鬓发,林承烨立刻收回手指,让车帘掩起。
  “回来了。”
  林承烨看着角落中的柴胡南,微微点头。
  魏景辰在出发前提醒她,临溯城如铁壁铜墙,处处布满眼线,鸟雀行迹都难掩,若还需向外送什么消息,最晚在她们回到肃王府时完成此事。
  林承烨想了想,交给柴胡南一枚铁制的扳指,令其交给边迤。这扳指模样极其朴素,但其上镶嵌有一枚仅指甲盖大小的圆球,球上三十六道竖纹,似未开的莲花那般合拢着。
  这东西是她在闲话山庄小住时所做,也是她如今机关术的顶峰之作。
  在神枢天机门她尚未接续经脉之时,日夜于藏书阁内阅无数机关设计图纸,皆记在脑海之中。
  但先前步步疾驰,无法停下细思,如今终于能够得一空,她才沉下心将所有文字内化,制作出这枚“莲纹戒”。
  此物归于暗器一类,内力催动,瞬间三十六道竖纹如莲花盛开,射出三百六十片薄如蝉翼锋利如鬣狗牙齿一般的铁片,削铁如泥,断骨如折枝,可覆盖将近上下将近数丈距离,而威力取决于使用者的内力。
  林承烨明白此物对于边迤不过杯水车薪,但对于她自己,却能求一个安心,得一个安慰,作一份挂念。
  “东西已经送给盟主了,她知晓你一共做了两个以后便收下了。还拜托我也给你捎句话。”
  柴胡南顿了顿,一字一句道。
  “望君珍重。”
  ……
  车轮再次转动,驶离永宁王府的大门。再停下,已是肃王府前。林承烨从车中走出时,下意识望向走在前方的魏景辰一眼,而那人似有所感,回头隔着几步与她遥遥相望了一眼,又皆默契的收回视线,一前一后入了府门。
  当大门在身后合上的一瞬间,魏景辰明显松下紧绷的一口气,她停下脚步,等着林承烨跟上来,与她并肩。
  “殿下这很是节俭啊,想不到如此朴素。”
  林承烨忍俊不禁,肃王府中比她想象中朴素的多,甚至称得上一句萧瑟。
  青砖灰瓦,五进院落沿中轴线对称排列。府门三间,不施彩绘。院内一颗古树参天,厢房与正殿规制严谨,却完全不见奢靡之风,透着一股"活糙规矩不糙"的庄重与沧桑。
  “这样得那些古板老臣喜欢,我个人也觉得清静。”
  魏景辰有些无奈,她府上来往之人本就不多,自打她姐姐魏景瑜去了封地,更是无人拜访,她也懒得迎合。
  “你若有什么需要就说,我让人去添置。”
  “臣更没什么要求了,以前我娘还说我惯会使唤人,现在倒是练就十八般武艺,就差生火做饭不会了。给臣找个地方住就行。”
  林承烨耸耸肩。
  说实在的,她本对魏景辰的王府有那么一些好奇,但就进门这么扫了一眼,那点好奇心荡然无存。她觉得最有意思的大概只剩面前这颗古树,甚至因为现在是冬天,还没叶子可看。
  两人走进王府深处,魏景晨抬手屏退了除姜衡外的其他侍女,说道。
  “这临溯城里千万双眼睛盯着,恐怕你与我一同进城的消息很快会传开,对你好奇之人不在少数。不过我也会放出消息表明你肃王门客的身份,不会让那些猜忌被人刻意歪曲。”
  “我明日就要进宫面见陛下,他也定然会问起你。我会借此机会向他求一个机会,在年末的宴会上携你一同出席。”
  “好。”林承烨点点头,魏景辰布置的已经极其周密,她也没什么需要再补充的。
  只是听到“陛下”二字,连她自己都未发觉自己的身体一僵,寒意从脊背向外扩散至全身,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起。
  她忽然再一次,无比清晰地看清“林承烨”于朝堂已死的事实,又庆幸于这个名字落在江湖的土壤中,居然再次抽芽,顺利的成长了。
  这次,她又必要在这宫中以“阿烨”之名活过来,才能名正言顺地走入这皇宫的浑水之中,摸清如今的混乱不堪的一切。
  覆灭青鸾药谷的凶手,与南齐勾结的莱国皇室之人,视林府为血祭一环的半仙,性情大变的长公主,母蠹的踪迹……林承烨深吸了一口气。
  她有些混乱,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那样清晰,却总是缺了一环,偏偏无法串连起来,又或者是她忽视了什么。
  她一时看不透这背后的棋手究竟如何策划,又如何在盘棋中悄然隐身。
  ……
  “……如此说来,父皇您就是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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