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她难道就信了?魏景辰觉得她才是觉得一切荒唐至极的人,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冒出来,攥住腰间佩剑的手背上根根青筋凸起。
  “你……”
  “你们在做什么!不要碰!”
  忽然,一句尖锐的惊呼声响起。林承烨寻声回过头,看到一路过的女人死死地捂住嘴巴,她头带着宽大的白色头巾包裹住整张脸,唯一露出的眼睛中万分惊恐,连连退了几步,连手中提着的篮子都掉落在脚边。
  “老天啊……你们在做什么,怎么能碰得了鬼病的人?快点,快点离开那里……神啊,神啊……”
  带着头巾女人双手合十,对着天空念念有词,最近年尽是些神啊,造孽啊之类的词。林承烨听着费解,明明人就死在眼前,求什么鬼神,她没有动,冲着她大喊。
  “可是这个人要怎么办?难道就让她在这里吗?你能不能过来帮忙认一下这是谁,我帮着送回她家里也好。”
  “不要!我不认识!会有神婆来的,会有神婆来的……肯定已经有人去找那个神婆了。和得了鬼病的尸体呆在一起,会……会变成和她一样的东西。”
  魏景辰无处发散的火气被女人语无伦次的几句话彻底点燃,她蹭得站起身,怒斥道。
  “说什么鬼话!这世间哪有鬼怪一说!”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谁成想,那女人见魏景辰站起身,看到她几乎半个身子都沾着鬼病之人的血,顿时吓得六神无主,连掉落的篮子也不管了,尖叫着转身跑进巷道。
  这下魏景辰也怔住,她站在狂风里,吹起的碎雪挂满了睫毛,也迷了眼,她有些混乱,不明白为何人人口中的净土千佛国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而林承烨的质问更让她哑口无言,像是生生剥下她的一层脸皮那样,剥下莱国皇室自诩高贵的外皮,露出腐烂的肉。
  笃笃,笃笃,笃笃。
  蓦然,林承烨抬起头四处张望,她似乎听到几声细小而有节律的声响,应当是什么东西敲打在地面,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应当是向着她这个方向来了。
  簌簌而落的雪中出现一个又瘦又小的人影,像是个小孩子,但当那人走近了,林承烨才发现那原来是一个已经很老很老的女人,身躯佝偻着,一手中拿着桃木做成的拐杖。
  很老的女人像刚刚的女人一样带着白色的头巾,但只是松松垮垮的围着,像个滑稽的脖套。她的眼神好像也不太好,一直慢悠悠得走,直到林承烨眼前才停下来,还需要向前努力地伸头,凑得很近。
  但很老的女人看清林承烨的一刻就笑了,发自内心的,甚至露出一口缺损的牙齿。她仿佛看不到满地的血迹,看不到如此诡异的场景,只是盯着林承烨说道。
  “我叫楼三白,是她们口中的……”
  “神婆?”
  林承烨将满手的血迹往身上一擦,对着神婆恭敬地行了一礼。
  “您快看看这位女子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神婆挑挑眉,嘀咕一句。
  “我很像神婆吗?好吧,好吧,你能猜到也不奇怪,神明说你很聪明。”
  她这才看向一旁的尸体,神婆低下头,仔细端详着那个女人的脸。慢慢的,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神婆伸手抚摸上那位死去姑娘的脸,眼泪一滴一滴如雨,洗刷了那死去姑娘满脸的血污。
  “你还是……你还是……”
  林承烨看着那位神婆,觉得她似乎比刚刚还要瘦小,额头低得几乎要触到雪面了。
  “姑娘啊,帮我把她背回去吧。”
  许久,神婆才抬起身子。她又咧起嘴笑起来,但这次的笑容怎么看怎么悲怆,在鼓起的颧骨上还留着两条泪痕。
  林承烨也不多问,麻利地将女子的尸体背在身上,跟在神婆身后,在雪地上踩出一个又一个深坑。
  两人走出去很久,林承烨才意识到魏景辰没跟上来,可她现在也懒得管。她现在满腹的疑问无人解答,那种憋闷和压抑的感觉涨满在胸腔中,林承烨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神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病?为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
  神婆背对着她摇了摇头。
  “但神明告诉我,你可以搞清楚。”
  神婆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林承烨。很平静,很坦然地宣布道。
  “因为三天后,我会死。”
  那语气简直就像明天早晨要吃饭一样自然。神婆指了指林承烨背上的尸体,说道。
  “喏,像她一样。”
  “到时候啊,你就可以亲眼看看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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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怎么感觉进入莱国以后一天好日子都无了(?)
  承烨和景辰始终对对方戒备,所以估计摩擦会很多,但吵架之类的倒并不都是坏事,有效的争执是最快了解对方,剖析实事的手段。这俩人也是,如果要成为相对来说合拍的朋友或者君臣还要很长一段路。
  第68章
  那神婆口中说的话林承烨一个字也没听懂,什么神明,什么会死,为什么非要让她亲眼看看。
  她张了张嘴巴想问,却被愈发凛冽的寒风灌了一嘴巴的雪,雪又融化在嘴巴中化成苦水,流进喉咙,喉咙也发苦。林承烨想了想,捂着嘴吧冲神婆喊道。
  “你家在哪,还有多久才能到。”
  “快了,快了。就在前面的巷子里。”
  神婆好像又不伤心了,她笑嘻嘻的,抬起颤巍巍地手指,指着前方的一片白。
  她二人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走到一个特别不起眼的房子前,木门漆黑布满裂痕,连把锁也没有,几根细瘦的木柴插在土里就当做围墙,而那房子外墙发灰,手指一扣都能掉下土来。
  也不能说不起眼,因为它只有孤零零的一个,四周的房子恨不得都距离这儿八丈远,像躲避什么,这么一看也十分突兀。
  神婆笑嘻嘻地推门进去,林承烨紧紧地跟在她身后,一直走进那个房子里。
  推门的一瞬间,万千晃动的烛火忽然闯入她的眸子,整整齐齐地排列在架子上,从地上到与她同样高的位置,大约五六排,将整个房间塞的满满当当,她背着一个人,几乎就连转身的地方也没有。
  林承烨没料到这屋子里竟是如此布置,眼前一下从花白变成如此明亮的烛火,刺激她眼眶中瞬间溢出泪水。她便流泪,便看那神婆,模糊中,她看到那神婆也在流泪,嘴上的笑意还扩大了,貌似在嘲笑她。
  什么人啊,林承烨抹了一把脸,觉得莫名其妙。这神婆说的话,笑容,连屋子都都莫名其妙。
  抬头,还有黑色的布条根根从房梁上垂下,上面用红色写着什么,但那字歪歪扭扭,很是难看。终于不流泪了,林承烨眯起眼睛端详,辨认很久才看出来那是一个个名字。
  “把她放下来。”神婆说。
  林承烨赶忙将背上已经又硬又冷的人放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在那屋子里小小的落脚处。就当她以为要做什么时,神婆忽然又推开门出去了。
  “你去哪?”
  林承烨不解地追出去,抓住那神婆的桃木拐杖。
  “那个女子要怎么办?”
  “不急,不急,让她在那里等等吧。”
  神婆想把拐杖抽出来,结果努力了几次都没从林承烨那只手中拔出来,她终于不笑了,张开嘴解释道。
  “神明说,又有人快死啦,这次是西边,与这里隔着三条街。”
  林承烨心里咯噔一声,松开那神婆的拐杖,顾不得问她是怎么知道的,火急火燎地蹲下身,说道。
  “您上来,我背着您过去。”
  神婆年纪很大了,活动起来就像生锈的物件,骨头之间发出嘎嘣嘎嘣的声响。她慢吞吞地趴在林承烨背上,紧紧地抱住她的脖子,说了句好了。
  林承烨立马向那个地方飞奔而去,可刚刚走了一半路,忽然又响起一声剜心剥皮般凄厉的叫声,与方才极其相似。林承烨的心脏又一次沉沉的坠下去。
  她很少有这种时候,极度的茫然,甚至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林承烨失魂落魄地跑,又一次走进满地血水中,又一次将那个死去的人背上,然后与神婆一步一步走回不起眼的屋子,推看门,看着满屋的烛火。
  天色已经暗下去,今夜无月。此时的小屋从外面看如同黑夜中的火,鬼气森森,与千佛国大地的光鲜静谧完全相反,像是另一个世界,但林承烨却觉得这里意外的真实。
  只是这样的真实未免太过鲜血淋漓,太过可怖。
  “好了,好了,今天不会再有了。”
  神婆走了两趟累得气喘吁吁,她一屁股坐在院子里一张藤椅上,毫不客气地对着林承烨吩咐道。
  “把她们拖到院子里来吧,我要让她们安息了。”
  “如何安息?”
  林承烨将那两具尸体放在院子里,用自己的外衣盖在两人睁圆地双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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