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我若留下,亲自把控炼制,酒精的产出速度必能快上数倍。快一些,就能多救一个人。桓恂,我不是任性,我是想救助更多的将士。”
  为了能留下,她接着给自己找充足的理由。
  “而且现在南殷火器不足为惧,雷药坊又已万全。我要是制作出更多的酒精,就能大幅降低伤亡,你说我该不该留下。”
  看着她眼中不容置疑的笃定。
  她这番话说得头头是道,情理兼备,已然将了他的军。
  他哪儿还有反驳的理由。
  他叹道,语气里最后那点坚持也消散了:“如此,我当然依你。”
  桓恂:“那我就将伤兵营托付给你了,他们的安危,就由你来费心照顾。”
  “放心,我一定会不辱使命。”见他松口,她眉眼亮晶晶地回。
  看着她的笑靥,桓恂心头一软,这几日忙于军务,都没能好好跟她说话。
  他正想上前说几句体己话,帐帘却被人掀开。
  谢骋步履生风地闯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振奋之色。
  羽涅像是被撞破甚么秘密,慌忙将手从桓恂掌中抽了出来,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
  谢骋是个机灵人,一见这情形立即反应过来,当即抱拳:“属下莽撞,打扰了容娘子跟将军,属下待会儿再来禀报。”说着便要退下。
  羽涅连忙开口:“无妨无妨,谢护卫有事但说无妨,军情要紧。”
  她说着,便想借着这个由头转身离开,回避这尴尬的场面。
  谁知她脚步刚动,桓恂已伸手拉住了她。
  “不必回避。”他对她说,随即转向谢骋示意他接着禀报。
  羽涅明白他的用意,没有坚持离开,顺从地坐了下来,一同聆听军报。
  她也想知道,她的火药在这场里起了多少作用,能不能将这场战争早些结束。
  见此,谢骋接着抱拳汇报:“大都督派人刚刚来报,左路军前锋已攻破青霭城。”
  青霭城乃通往南殷腹地的咽喉重镇,这才半个月,严岳竟然能打到这里。
  他不知,有了火器加持的北崖军更是迅猛无比,南殷怎么都想不到,北邺火器的威力会这么大,打得他们节节败退。
  谢骋:“捷报上说,北崖军几乎很少休整,一路高歌猛进,攻势迅猛,按此速度推进,不多日,咱们便可踏上去往上京的官道。”
  这突如其来的大捷消息,令羽涅既欣喜又讶然。
  她青霭城具体在哪儿,但她知道,战局正在朝着有利于他们的方向倾斜。
  她望向桓恂,意外地,他似乎没有非常高兴的模样。
  他只是问谢骋:“你说,北崖军又没怎么休整?”
  谢骋不知他这么问的意思,回道:“是。”
  在谢骋话音落地后,桓恂眼神微沉。
  不对劲。
  很不对劲。
  他起身走向身后的沙盘,仔细看着严岳这段时间来的行军路线。
  严岳不是莽夫,更非贪功冒进之人。
  他从来坚持卒疲不可骤用,宁可放缓攻势也要让将士喘一口气。
  江淮战局远未到需要日夜兼程不惜代价,一直往前攻的地步。
  他这样追击,和他之前的行军风格,非常不像。
  北崖军自踏入江淮以来,只有在镇镛城休整过几日,但从离开镇镛后,他们便没再好好休息,休整之日屈指可数。
  这么急的攻击,严岳究竟是在追赶甚么?
  桓恂暗暗自忖着,却一时难觅头绪。
  就在这时,帐外忽有亲兵疾步入内,声音急促:“报——将军,南殷军正趁夜渡江,向我们发起偷袭了!”
  桓恂眸光一凛,方才的疑虑被冰冷的战意取代。
  他并未立即起身,反问:“他们从哪个方向而来?”
  “西南方向。”
  他这十余日在中路已经,连破五城,此刻已兵浮江北岸。
  只要渡过此河,南殷便无险可守,岌岌可危。
  萧道遵自是清楚,这已是他们的攸关时刻,发动夜袭属于必须做的事。
  桓恂脸上不见半分仓促,帐内原本因急报而生的紧张气氛也随之一定。
  “传令孙副将,前锋营后撤二百步,放其先登,弩手沿河岸密布,待其半渡,听号令齐射,骑兵于两翼林中待命,截断退路。”
  他转身拿起案上的头鍪,来到羽涅面前:“我得去前岸观战,你先好好休息。”
  羽涅清亮的眸子里没有惊慌,却担忧不已。
  战情重要,她只能嘱托他:“你要小心,我等着你。”
  “嗯。”桓恂深深看她一眼,所有未尽之言都融在无声的对视中。
  他抚过她的脸颊,动作短暂,随即豁然转身,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同时一声低喝响起:“谢骋跟着。”
  她跟着一直到了帐外,望着他的背影,她目光忧切。
  这时翠微走上来,安慰她道:“娘子不必担忧,驸马一定会没事。”
  话是这么说,她心中仍是担心不已。
  她知道桓恂用兵如神,也明白任何担忧都无济于事,可那份悬心的感觉,依然挥之不去。
  或许,正是她带来的火器,过于迅猛地推进了战局,才让南殷溃败得如此之快。
  晚风裹挟着十二月的寒意吹过她的脸颊,她心中泛起难以名状的不安。
  她仰起头,望向头顶的孤月。
  从深秋到寒冬,这场仗已持续了近三个月。
  不知为何,一种强烈的预感在她心中升起,好像还有一件大事等着她。
  第170章 提出议和
  自古以来南北对峙,南方政权想要北伐,除了需要稳定朝堂,调和内部,确保大军出征后,后方无掭肘之忧。
  还要广积粮,高筑墙,利用南方丰沛的物产和发达的水运,囤积足以支撑长期战争的钱粮,编练新军,等待北方出现内乱,或者被其他势力牵制。
  只有这样才是北伐的最佳时机。
  史上寥寥几次成功的北伐,无不是抓住了北方政权衰弱或者战乱的时机。
  然而,萧道遵千算万算,运筹帷幄,将所有能想到的因素都纳入了棋局。
  内里,朝堂已肃清,政令统一,粮仓充盈,士气高昂。
  外围,北邺内部因士族跟寒门之争党同伐异,休屠人又在北疆牵制着严岳这样的大将。
  天时、地利、人和,似乎尽在掌握。
  他于太庙告祭,誓师北伐,意欲完成先祖遗愿,统一寰宇,以达天下大同。
  南殷兵马北上之初,虽没势如破竹,但后续也连克多镇。
  可他唯独没有算到,会有“火器”这样的东西出现在他的战场上。
  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想。
  它不属于他熟知的任何战争逻辑,它的出现,粗暴地打破了他精心构筑的一切优势。
  他赖以制胜的坚城、军阵、骑兵冲锋,在阵阵巨响和硝烟面前,变得脆弱可笑。战争的节奏被无限加快,南殷苦心经营的防线和精锐,在短短数月内土崩瓦解,快到让萧道遵感到措手不及。
  颓势来得猛烈突兀,让他心生寒意。
  萧道遵算尽了一切人事,唯独没算到他会被对面的火器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庭院中,萧道遵独自仰首望着天上的孤月。
  萧成衍站在走廊下,看了片刻,于是朝他走来。
  “皇兄。”萧成衍在他身侧站定,顺着他的目光望了一眼月亮,又收回视线:“皇兄还在想前几天的渡江之事?”
  几日前,萧道遵原想趁着夜色奇袭赤甲卫。
  为此,他派出了数百艘快船,数万名精锐趁夜而出。
  结果却大败而归不说,北邺的火器更是炸死了他们过半的兵力。
  他们手上的火器,远不及赤甲卫拥有的数量,只能被打得退回河岸。
  这样还不是结束,日夜不停从前方传来的战报,一次比一次急迫。
  北邺的火器,不仅仅是战场上破阵的利器,更成了摧毁军心士气的利器,让许多南殷守军未战先怯。
  他们的左路在数日不绝的轰鸣中被炸开一道缺口,严岳的兵锋已直指南殷腹地重镇。
  而右路情况更为恶劣,原本稳固的防线因内部生变而瓦解。
  他们的副将在北邺密使的引诱下,于阵前倒戈,打开了通往泗水关的要道。
  北邺右路大军兵不血刃穿过险关,如今正沿着泗水河岸快速推进,与左路军形成了钳形之势,目标直指上京。
  萧道遵开口,声音不高,即便在这样的危局下,他仍然没有慌乱。
  “怀川。”他说:“我非是在想渡江之败。”
  “而是在想,自我南殷立国至今,三百余载,先前的两次北伐,一次因粮草不济,功败垂成,一次因主帅急功近利,孤军深入,以致全军覆没。”
  “直到太皇祖父那一辈,两国耗尽国力,才终于勘定疆界,歃血为盟,换来了这近百年的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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