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没曾想自己昏迷了这么久,她心下又将伤她之人,狠狠咒骂一番。
  虽去不了陇道,她还一心挂念着:“谯明岭这地界,离陇道远么?”
  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起陇道,他开口回:“给你包扎好伤的当天晚上,我们便从安宁渡口直奔甘州。在金城郡外的岔道附近,选了谯明岭这条近路。至于陇道,早被我们甩在身后百余里了。”
  听到此处,羽涅懊恼又惆怅,她只想做个火药而已,怎么就这么命途多舛。
  她叹了口气,蓦然想到子竞。
  原本她想着可从陇道绕道去建安一趟,见见他。
  这下,也不用绕一圈了。
  她心念着,这要是去了建安,见到他,该如何跟他解释?
  几日不见,她摇身一变成了皇室公主。这已经不能用匪夷所思四字形容。
  弄成这样,她瞪向身旁的人,自己这么倒霉,他起码得付一半责任。害她落水的定是他手下的人做的,如若不然她早跑了。
  心中有了怨念,懒得再用敬称,她不客气问他:“喂,你叫甚么名字?又是御马监做甚么的?”
  她特意补充:“我现在可是顺和公主,总不能连你名字职位都不知,万一哪天意外露馅怎么办。”
  眼前人瞧了她一眼,没计较她语气上的不敬,倦怠般阖上眼帘:
  “御马监少监。”
  “顾相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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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建安篇开始,耶耶耶
  第53章 后悔么
  三日的路程,没有羽涅想象中漫长无比。
  反而跟光阴似箭一样,眨巴了下眼睛,就来到了世人口中玉除彤庭,金铺屈曲,宝马香车如炽,万家罗绮满城出,胭脂涤红城池水,海棠花香盈满袖的帝都——建安。
  距离城门半里之处,浩浩荡荡的队伍渐次停下。
  感受到马车不再往前走,她撩开帷幔,探头望外疑惑看去。
  “公主……”她身边的婢子连忙叫她,迅速将车窗的锦帘放下:“咱们马上到建安,依照礼制,皇室女子乘坐凤辇时,不可对外露出真容,您可千万要谨记。”
  经这么一提醒,羽涅这才想起自己此刻身份,拢了拢宽大的袖袍,无奈用羽扇呼哧呼哧扇着风:“就看一下也不可么?”
  梳着双髻的婢子,摇了摇头,意下明显。
  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她不能为难一个跟她年纪差不多大的下人,只得遵从。
  早在下谯明岭时,顾相执已命人备好了一切。
  他遣人送来公主所穿的服饰,连同配套的珠翠簪花、金丝钗冠。冠上镶嵌的宝石流光溢彩,在烛火映照下熠熠生辉,犹如九天仙娥之物。又命婢女,为她梳妆描眉。
  这婢子不是常人,乃为曾在朔阳侍奉过顺和公主的贴身人物。
  赵华晏能顺利跟聂兰亭从朔阳逃走,这小婢子出了不少力,外加她那个奶娘。
  眼见着赵华晏身边婢女都来了,而且来的不止这婢女一个,要接公主回宫的太监女官队伍都在。
  瞅着这一幕的羽涅,偷偷摸摸侧目瞥向一旁的顾相执,心下已然明了。
  此人分明早有计划,打算从靖远将人直接回皇都,毕竟连整个仪仗队都带着了,明摆着没想过再回朔阳国寺浪费时间。
  追捕是个快马行军的活儿,多带一行人就多一个累赘。纵使他不想白白耽误工夫,也不必一直带着这么多人。
  最省事的不外乎到时抓到人,再派下属日夜兼程回朔阳通知一声,两队人马敲定一个地点汇合即可。
  他这番作为,明显肯定一定能抓到赵华晏与聂兰亭,完全不怕扑空。
  羽涅内心猜度,看来无论他抓到还是抓不到那两人,“公主”都一定会在他的护送下,按时赶回建安。
  所以……她心中逐渐有了定论,看来无论赵华晏和聂兰亭是死是活、是擒是逃,这支队伍都会在大肆追捕后,按照既定之日踏入建安城门。
  他这么做,最终要的只是“顺和公主”必须““安然回宫”这个结果。
  所以……他早就有了找人当替身这个计划,并非临时起意,似乎被自己的结论惊吓到,羽涅蓦然看向身边人,脚底升起入骨的寒。
  诛灭九族这种事都敢干,胆子真够大的。她心想,他果然没有那么好心,是替她着想。
  她来不及细思他为何要兴师动众的追捕,但不一定非赵华晏不可,还要找个替身顶替的更深层原因,就被他命人带到了一个空置的马车上,让赵华晏曾经的贴身婢女教她宫中之礼。
  帝王家礼节繁杂,非一时半会儿能学得完。
  亏得她记性不错,记了一路,好歹有个七七八八的印象。
  不过终究不是从小学习宫廷规矩长大的,即便刻意模仿,仍会在不经意间露出“马脚”。就像方才,她毫无顾忌地掀开车帘。
  马车中闷热,她拿着羽扇给两人扇风。
  小婢子忙不迭推脱,实在不敢受此优待。
  羽涅道:“反正这车里就咱俩,无人瞧得见,你就别跟我客气。”
  “可您现在是……”
  “顺和公主……”
  车帘外忽地飘来一道沉缓的声线,像是被包裹着寒冰的绸缎,既柔且冷,打断了婢女的话:“前方就是城门,届时内侍省、各士族家主、文武百官,乃至亲王郡王、长公主们都会在城外迎驾。”
  他口吻恭敬,无任何逾越之意,话里话外有那么几分为她着想的蕴意:“望公主时刻谨记如今的身份。若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破绽,这欺君之罪,无人担待得起。”
  他说完,鸾舆凤驾中久久不见回音。
  顾相执偏眸,冷眼看向层层叠叠的垂帘。
  似是没时间跟她耗着,他抬手掀开刺绣帷帐。
  但见里头的人,咬着下唇,神情紧绷着,看起来紧张无比。
  “公主……”他张口叫她。
  羽涅急张拘诸,过了好一会儿,一双宛如千斛明珠的美眸中掺杂着几分局促不安,转而可怜兮兮望着他:“顾、顾相执,我、我有点儿害怕……”
  她此刻有种在小乡村待惯了,马上要进大城市的无措,更别说要和那些王公大臣,皇室宗亲此等人中人攀今览古款款而谈,如今她算是切身体会,何叫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有道是“命悬一线”,她现时可不就是命悬一线,要是被人看出她是个冒牌货,不过是个替身,她岂不是要横尸当场。
  他虽已在回来的路上,告诉过她,宫中无人知晓顺和公主容貌,亦无人跟她有过接触,只要她谨慎为之,其余人不会发现端倪。
  可话是这么一说,但真等到要面对之时,她仍胆惊心颤惶惶不安。
  顾相执向来最会识人,看得出她不是装出来的。
  他放下帷帐,目光遥望着城门。隐隐约约似能看到幡旗猎猎,华盖如云,流离烂漫。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唯有‘适应’,方能转危为安。”
  留下这句话后,他骑马向队伍最前方走去。
  一听他就这么走了,羽涅伸手想要阻拦,却被身边的婢女拦了下来,再次嘱咐她此时的身份。
  并道:“公主放心,你帮我主,婢子定也会帮你。”
  她眼神坚定,透着要与她荣辱与共,为她上刀山下火海的决然。
  羽涅望着她,深知自己此番进建安肩负的不只自己一人性命,还包括众多僧人、宫女的命。
  一旦替身的事情暴露,连坐的将会是成十上百的人命,她必须做好万全准备,迎接这一切。
  “翠微……”她满心感激,叫着婢女的名字:“幸好有你在。”
  她们相识虽不过寥寥两天不到,但这两天里两人接触已比认识两月还要深。
  翠微得知是她帮旧主赵华晏与聂兰亭逃脱,对她更是感激涕泗,不容推脱朝她连连磕了三个响头,誓死要保护她到底。
  有个能信任的人在跟前待着,总的来说要放心不少。
  羽涅暗自给自己加油鼓气,停了没多久的队伍,继续缓缓行进。
  微风和煦,仪仗排列低垂着,编磬雅乐之声愈发清晰可闻。
  文武百官列阵城门两旁,王公贵族分别站在队伍最前,各个锦衣华服,腰间系的玉佩玉环相碰作响。围观的百姓更是压山探海,伸长脖子往城门口看。
  车辇内,羽涅心跳如擂,胸口剧烈起伏着,仿佛一颗心随时要破膛而出。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心绪,可紧张感非但未减,反愈发绷紧。
  “这辇上坐着的,是你哪个妹妹?”说话的人声线干净飞扬,端坐马上,于众皇室宗亲后头停着。
  其身着一袭绛紫环纹圆领常服,袖口弹墨金线走边。脖颈上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岫岩玉佩,腰间蹀躞带上的金属饰件在白日里使人目眩,右侧挂着把短剑及丝织袋香囊,抱臂而立。
  他生得极是英朗,身形英姿斐然,打眼看去,好不惹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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