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因为生活是苦的,没有滋味。”
  他说完的下一秒,身后的电子大屏从他们四张脸,切换成一句蓝色字体的文字。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之前不能去正视生活开的那一枪。]
  停了几秒,又换成另一句话。
  [明明那么有趣,那么随机。]
  在最后一个字体消散的瞬间,严轼的声音再次响起。
  “所以演唱会是个短暂的疗养馆,短暂的疗愈大家经历过创伤的灵魂,但是这样美好的时刻太短了。”
  话音一落,同时电子大屏又接上未完的表演。
  [他们说你生来就是救世主,是自己剧本中的主角。
  要努力当个好牛马,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的工作。
  他们说这是生活对你发起的挑战。
  嗯哼,我觉得这简直是在胡说八道。
  生活明明就是在对我欲擒故纵,试图让普通的我变得更加普通。]
  大屏里的字体到这里就结束了,底下人的神情黄时雨是瞧不见的,但她能感觉到有血液在沸腾与叫嚣,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响起雷鸣般的尖叫声。
  她注视着大屏里的严轼听到尖叫声,嘴角微微勾起,伸出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底下的人看到他的这个手势,尖叫声彻底落了下去,很快便寻不到踪迹。
  “那就让我们来想象一个哀伤的灵魂,捕捉到了追光者的讯号,他穿过五光四射的十字路口,在此驻足,那里落满了星辰,他把演唱会当作了恋人,在这里拥抱住了为他短暂停留的流星。”
  黄时雨终于看他抬起头,对底下的人笑了笑,帽子下的五官一览无余,明明跟其他人一样的布局,但他的五官组合起来就是过于惹眼,特别是那一对眼睛,虽然藏在两道浓密的眉毛下,但却过于吸睛,黄时雨居然从那对眼睛里品味出一丝媚气,可对方明明是个一米八多的大高个男人。
  黄时雨觉得是她先入为主,看到对方留着头长发,还有过于柔和的五官,才让她生出这种感觉。
  严轼接着未完的话。
  “那我希望流星砸中你们的随机概率是等同的,正如生活给你们敲的那扇门也是随机的,希望大家都能在生活中寻到开心的那一刻,不快乐的时候那就去寻找快乐吧。”
  身后的大屏又跳出一段字体,白色的字越看越红。
  [可是我想说一个螺丝钉它也有它的大用处,一个小人物也可以拥有大梦想。]
  “每次舞台设计的风格都好不一样,这种风格的乐队舞台真是不多见。”
  “真不希望有人发现这个小众乐队。”
  vip包厢一次可以容纳几十人,黄时雨身后的几个女生对着舞台处论述道,那隐隐约约的声音让人不想注意都难,黄时雨本想听她们继续讨论,以便迅速了解这支乐队,谁知旁边的李行舟语出惊人。
  “这人还是没变,一如既往喜欢搞这种疼痛文学,文艺青年的通病。”
  黄时雨倒挺意外李行舟会这样去点评一个人,不像他的风格。
  “还好吧,我觉得他倒挺罗曼蒂克的。”
  明明就很浪漫,很有诗意。而且她觉得严轼讲的开场旁白放在演唱会这里挺适宜的,确实是生活短暂的避难所,还可以尽情沉溺在歌曲的汪洋大海里,也是如同萨福沉入海底一般寻求新生。
  “罗曼蒂克的傻子吗。”李行舟一面看着底下,一面说着,“那你应该会很喜欢他写的歌或者诗。”
  “这么了解,认识?”
  她能这么问,就是从李行舟的这些话语里,察觉到这两人肯定认识,还绝对发生了些什么事。
  “是的,当时一起学音乐的老友。”李行舟也没打算藏着掖着,直接回答。
  果然,她就知道。
  “你方才要是说得再大声点,我保证他歌迷听见了非在门口贴上,杠精与李行舟不得进入。”她揶揄道。
  “行吧,但李行舟前面还得加个前提。”他看着黄时雨说,“必须是黄时雨与李行舟不得进入,这样才公平。”
  黄时雨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快速瞥了他一眼,又收回,嘴里说道:“你就活在梦里吧你。”
  这在李行舟看来,他认定黄时雨这是害羞了,也没打算继续逗她。
  女孩子脸皮相对都比较薄一点。
  而她压根不知道李行舟心里的想法,不然非得朝他翻个大白眼。
  她也没多余的心思去猜测,因为她现在全部的心思都在台上那支乐队身上。
  或者可以说是在乐队身后的那排,声势浩荡的编钟上。
  编钟虽然处于中间的视觉位置,但是随着底下歌迷尖叫地喊出“娃娃傀儡又出现了”,“她好像在操控这些编钟,我的天呐……”
  黄时雨的视线往上移,果然看到了上次在巨幅海报上看到的提线木偶,但跟那时又不一样,眼睛是大睁着的,不过依旧没让她觉得诡异,毕竟这提线木偶做得挺像真人,感觉阳光照在她脸上,都能透着光。
  视线里的提线木偶开始操控着场上的编钟,处于半空状态的编钟纷纷摇摇晃晃,像是开启了工作模式,碰撞声响起,划出了波澜壮阔的响声,那声音是慢慢渗透到在场所有观众的耳旁,无形地荡起阵阵涟漪。
  前奏开始了,编钟在灯光照耀下泛着幽幽寒光,演唱会的静谧被这破空的钟声打破,犹如一阵阵铿锵激昂地马蹄声,踏过漫天飞雪,席卷在场所有的人。
  而后提线木偶把线一放,场上红色的灯光骤然全亮了。
  像是浑浊视线的黑影下,撞入了一抹白昼。
  接着全场的编钟全部倾泻而下,下降的速度不快,规模却一如既往恢宏壮阔,但也不是简单地下降,落地地那一刻,黄时雨和在场的歌迷露出同款震惊的眼神。
  还有同时脱口而出的那四个字。
  盛世太平。
  完美的与开场粉丝的话形成了闭环。
  这样的舞台设计有够震撼,黄时雨久久不能回过神来,过了一会,她转头问了一句。
  “你这老友音乐天赋一定很厉害吧。”更像是在感慨与夸赞。
  李行舟把目光重新放到台上,眼神看着她提到的那人,顿了好几秒,像是不知从何说起,最后才说了这么一句。
  “他啊,是个花了七年才读完本科课程的人。”
  还没等黄时雨来得及问为什么,前奏的声音淡了,随之响起属于严轼的声音。
  “听。”
  “我们一起唱。”他朝台下看不清的无数面孔说道,“大家都会的歌。”
  话音一落,全场的灯光骤然暗了,只剩下几盏紫色的氛围灯在烘托气氛。
  提前录好的伴奏一响,大鼓首当其冲打出第一棒,严轼左边头戴耳机式的男人双手持着鼓槌,一连击打鼓面数十下,速度匀速有力,他旁边的筝者一手拍着琴板,一手有规律地拍着筝头,按照钢琴伴奏的节奏自由拍板,大鼓的伴奏声仍在,待古筝拍板的声音一转,一道空灵清越的琴声翩跹掠过台面,与大鼓的鼓点碰撞,完美结合。
  虽然同属于民族乐器,但这两者乐器的音色完全不同,密集的鼓点融合古筝的按滑技巧,尽显大气磅礴,鼓声与筝声谁也盖不过谁,将现场的气氛再次推向另一个高潮。
  现场听众随着乐音,渐入佳境,也感觉到了自己灵魂的起伏,突然筝声和鼓声空了一拍,这个间隙也没落下空档,低沉空灵的贝斯声接档,间隔的空档明明很短,可贝斯声出来的那一刻,有一种把全世界都杀掉的清冷震摄感,一点也不亚于民乐所带来的冲击力。
  他双手一高一低按着琴弦,嘴唇离着麦克风只有几公分的距离,启唇唱出今天开场的第一首歌的第一句歌词。
  “玉琼楼上,望不见,胸中离觞。”
  与他乐器的声音相反,严轼的声音并不低沉,而是清亮的嗓音,跟他们的乐队名字一样,像是在夏天吃着西瓜,喝着冰镇汽水似的,让人很是放松。
  筝者在琴弦上轮番弹拨的花指,游动得如行云流水,她右手弹拨的速度很快,左手按着琴弦,在鼓声深沉的音色下,唱着自己歌词那部分,“两指掸去声凄切,更那堪,满伤怀。”
  她弹拨琴弦的速度越来越快,鼓声的节奏与她配合的很好,现场观众的心脏不知被提起多少次,起起伏伏,筝声与鼓声层层递进,终于到达临界点,鼓手和筝者动作整齐划一,往上一抬,鼓声与筝声一滞。
  严轼的精绝戏腔,在筝声落下的那一拍及时垫上,“啊啊啊~”
  戏腔结束的那一秒,严轼松开按压琴弦的手,朝台下听众摊开,意思很明显,大家一起唱。
  台下听众也很配合,齐声高唱:“离情,然离情别绪。”
  台上三人的点卡得也很妙,鼓声和筝声继续在前方开路,贝斯紧随其后,筝者绵绵细雨的声音再次响起,“软风吹落万卷愁,楼虚独留广寒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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