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惹冷郁权臣后 第76节

  她的目光一直锁着窗户外。
  听闻圣上在奉先殿祭拜祁王。
  依照上朝的时间推断,圣上此时理应路过东华门。
  所以薛兰漪才故意撩拨魏璋,让他改道东华门。
  薛兰漪紧张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至东华门,忽见金色华盖横行而过。
  薛兰漪瞳孔一缩,忽地扑出窗外。
  “皇上!皇上!”
  魏璋骤然睁开眼眸,抓住了要跳车的薛兰漪。
  薛兰漪的半个身子已经跃出车窗,似如昨夜跳楼时的决心,毫不犹豫狠狠咬住了魏璋的手背,迫他松开。
  这番折腾,来往大臣的目光纷纷聚拢过来。
  薛兰漪奋然跳下车窗,额头磕碰在鹅卵石地面上,未痊愈的伤又破开了花,飞溅一地血迹。
  她浑然不觉疼,囫囵吞下了苏茵悄悄塞给她的清心丸,头也不回往华盖处去。
  “糟了!”青阳吓得面容失色。
  昭阳郡主一个已死之人,在众目睽睽下从世子的马车中跑出来。
  这必然震惊朝野。
  薛姨娘这是要做什么?t
  青阳想不清楚,跳下马车追去。
  “不用了。”
  马车里,魏璋沉稳的话音传来。
  薛兰漪已经闹腾开了,此时再拦还有什么用?
  窗帘缝隙中,魏璋拇指不疾不徐擦拭着手背上的血迹,一张脸隐在阴翳中辨不清表情。
  风一动,一道晨曦照进马车,照出他嘴角了然的笑意。
  看样子,薛兰漪根本没有什么癔症。
  从始至终,她都是故意装疯,为的是进宫告御状。
  她很好,骗过了他……
  魏璋扭了扭脖颈,滞涩的声音回荡在马车中。
  他掀袍,踱步下马车。
  另一边,薛兰漪一步一腿软,脚下如踩了棉花,踉踉跄跄终于跑到了圣上的步辇下。
  “圣上,民女李昭阳有要事禀报!”
  步辇之上,年仅弱冠的少帝面色苍白如纸,眼底淤青深重,本气息奄奄斜倚在御座上。
  见到薛兰漪,顿时瞳孔放大,“鬼!鬼!”
  少帝浑身痉挛,一个不慎栽了个跟头,从步辇上跌下来。
  贴身太监赶紧上前去扶,少帝胡乱抓了根树枝,不停对周围人挥舞着。
  “鬼!鬼!太子哥哥来找我了,太子哥哥来找我了……”
  少帝穆清云本是先帝醉后与侍女云雨所生。
  那侍女在生下少帝后,便被以媚主之罪处死了,之后穆清云一直被放逐避暑山庄苟且过活。
  而先太子是帝后所生,正统的嫡长子,世家大族的出身,与穆清云云泥之别。
  若非先帝膝下子嗣单薄,若非先太子因变法被处置,穆清云是无论如何都继承不了帝位的。
  故而即使如今身居高位,听到先太子也不免恐慌,亲眼看到薛兰漪这位先太子亲近的表姐自然更失控。
  他一边不停地往薛兰漪身上扔枯枝,扔石头,一边嘴里絮絮叨叨:“沈大人,魏大人,叔父,叔父……”
  眼神越来越胡乱,忽地看到了薛兰漪身后踱着方步、端然而行的魏璋。
  “魏爱卿!”
  少帝如寻到一根救命稻草,深一脚浅一脚朝魏璋去。
  龙纹缎靴踩在薛兰漪的手上,一闪而过。
  薛兰漪倒吸了口气凉气,再回头,少帝躲在魏璋身后,只一双惶恐的眼睛探出来。
  而魏璋立于朝阳之下,如松如竹,挺拔于天地之间,与身后金砖碧瓦的巍峨宫殿竟浑然一体。
  他的目光一寸寸压在薛兰漪身上,薄唇缓启,“再说一遍,你是谁?”
  明明是轻飘飘的话音,薛兰漪却觉重如千钧,撑在地上的胳膊酸软快要倒地。
  周围很快聚拢了不少来上朝的大臣,三三两两窸窸窣窣讨论着。
  “李昭阳?她不是三年前就死了吗?怎会进宫?”
  “假死可是欺君之罪,惊扰圣上罪加一等。”
  “不对,看这身形仿佛是魏大人身边的妾,一个贱妾竟敢惊扰圣驾?”
  ……
  他们的每一句话都在将薛兰漪往铡刀下拖。
  薛兰漪呼吸起伏,几乎只进不出。
  而站在五步之外的魏璋未见波澜,只是一双深邃的眼锁着她,颇具警告意味。
  他的意思很明显,她是薛兰漪,她尚且有救。
  她是李昭阳,她将死无葬身之地。
  可,她受够了!
  她跪步上前,只对着少帝,“民女就是李昭阳!民女要告发魏璋!”
  “一告他窝藏罪妇为妾,是为对律法不敬。
  “二告他囚禁嫡兄滥用私刑,是为不义。”
  “三告他……”
  “把她带走!把这疯妇带走!”少帝扯着魏璋的衣袖,满眼慌张和乞求。
  他根本不在意薛兰漪所告之事。
  或者说,魏璋所行的每件不仁不义的事,少帝都知晓。
  少帝已经纵容他到如此地步!
  魏璋眼中更无惧意,只是饶有兴味扬了下眉梢,示意薛兰漪继续说。
  他倒想知道她这些日子心里憋了多少怨气,又有多少底牌。
  圈养的鱼儿既然不受控了,就让她疯个够,也别有趣味。
  “三则如何?”
  “魏爱卿……”少帝却一点也不想与先太子党的人有任何拉扯,眼见魏璋不动,他只好示意贴身太监,“扶朕回养心殿。”
  少帝显然要把薛兰漪留给魏璋处置。
  薛兰漪心头一凛,立刻扬声,“民女还要告魏璋残忍毒杀祁王府上下十八口人,是为不仁!”
  少帝脚步一顿,赫然回头,“你说什么?”
  “民女说:魏璋杀害祁王,证据确凿!”
  薛兰漪鼓足勇气,直面魏璋,掷地有声。
  第41章
  此话引得周围轩然大波,议论声愈大。
  在场所有人或惊或恐或讶异,唯有魏璋面无波澜。
  他睥睨着薛兰漪,更像循循善诱,“你说说,我怎么杀的?”
  薛兰漪因他的态度顿生迷茫,但事已至此不得不继续。
  “魏、魏璋自制断肠草杀害祁王,祁王乃肝肠寸断不堪忍受痛楚,咬舌自尽。”
  “叔父……”少帝趔趄了半步。
  贴身太监扶着他,他几乎软在太监臂弯处。
  可他没再打算离开了,眼中裂出血丝,赤红的眼望向魏璋,“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魏爱卿你不会如此虐杀叔父,对吧?”
  魏璋未理少帝,目光只锁着薛兰漪。
  神色微凝,须臾,了悟。
  之后眼中更多了几分赞赏。
  他在赞赏什么?
  是赞赏薛兰漪告发他的勇气,还是赞赏薛兰漪不动声色拿到了他杀人的证据?
  不管是哪一种,这样的表情都不该出现在一个被拆穿的嫌疑人脸上。
  魏璋为何一丝恐慌也无?
  这种反常的反应,让薛兰漪生出一种未知的恐惧。
  她咽了口气,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不敢再看魏璋了,目光稍稍偏移只对少帝磕头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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