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颜惓其实能猜到严策衍大概率(99%)会写给自己。但还是抵挡不住隐隐的好奇心,刚提笔写了一横开头,就稍微抬眸看了眼严策衍。
这家伙坦坦荡荡,根本不屑于掩藏。而且,写字速度飞快,现在已经把开头的收件人写好了——果然,是颜惓。
意料之中,但颜惓心里还是泛起一阵微动的波澜涟漪。
将颜惓这点儿小动作尽收眼底的严策衍嘴角也动了动,干脆将手臂往前一推,让颜惓将信纸上的内容看了个彻底。
接着在颜惓睽睽的视线下,提笔继续往下写——
to颜惓:
“你之前说,走到今天这一步,没有别的选择。”
严策衍笔尖顿了一下,在黑夜里很亮,像熠熠闪烁的晚星:
“但其实,颜惓,你有。你知道那个选择是什么。”
“……”这个点的深夜,一楼客厅里是死水般的寂静。两人的呼吸声交错、清晰可闻。
“看清楚了吗?”严策衍的低沉的嗓音有点哑。
颜惓把这两行字看了很久,脑子把严策衍最后落下的那句话复盘好几遍,最后怔怔地点了几下头。
“那就好。”严策衍将信纸折起来,平放进信封里。转身打开玄关的门,走到露天营地的信箱里投信。
“看清之后,还要记住。”
“哈……”直到严策衍走了一会儿,颜惓才终于用指腹蹭着唇角,发出气流般很轻的笑声。继续提笔沙沙地在信纸上写。
*
第二天早上,颜惓在自己的信箱里收到了两封信。
除了意料之中的严策衍那封。还有出乎意料的、另外一封。
第55章 心照不宣(二)
“……”颜惓指腹摩挲过信封里的物体的形状棱角, 猜测这是一张银行卡。
信封拆开,是代表omega的粉红色的信纸。扉页泛着精心挑选过后的香水味调,字迹笔走龙蛇,潦草得装作很酷:
“不用客气。太感动的话, 就和我约会呗。”
折叠的信纸散开, 还抖落出一张怼脸自拍小卡——黑长直头发, 长睫毛、黑色眼线上挑, 明艳的五官打着一连串非主流金属眉钉、耳钉、唇钉, 凝视着镜头很张扬地笑。
是纪遥。
其实个人银行卡账户的数额对于颜氏的资金窟窿, 不过塞牙缝而已。
但对于现在的颜惓来说, 行为所传达的心意比物品本身更有价值。
就像颜惓在微博社交账号后台收到的那些粉丝后援会私信:
〖比起流言蜚语, 我们更愿意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事实。我们会一直支持你的!〗
严策衍、纪遥、粉丝站……就是这些人汇集起来,让颜惓相信——
时间是有魔力的东西。所以哪怕它兜兜转转,看似走到了循环的死胡同, 也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至少这次的“颜氏危机”, 比起七年前,没有“背叛”, 还有很多人和颜惓站在一起。
尽管现在情况并不算得上明朗, 舆论依旧沸沸扬扬。
〖颜氏就真打算一直这么装死?等十天后强制破产?让业主的钱都打水漂??〗
〖人家董事长颜正东已经在局子里蹲了半个多月了,法院能奈他何?〗
〖颜正东喜提失信被执行人名单, 人还吃上国家粮了呢。下半辈子踩缝纫机还能锻炼身体(无语)〗
〖真正受苦的只有我们这些买房的大冤种业主们……这可都是血汗钱啊〗
〖我服了,这个这个世道。恶人没恶报, 老赖的儿子还美美地上着综艺呢〗
〖靠,我真恶心坏了。那个叫颜惓的能不能去死啊……〗
颜惓对这些言论熟视无睹。不回应、不反驳、也不和人身攻击的喷子对线。照旧维持着日常作息。
并不像网友说的那样,颜惓“脸皮厚如城墙”、对外界压力都“无关痛痒”,觍着脸继续“恰烂钱”。
而是颜惓心里足够清楚,到了这个地步。一切争辩公关都苍白无力。更何况这场风波明显是有势力在背后操控的。越是气恼争辩、越会自乱阵脚, 被人钻了空子。
扭转局势舆论最好的方法就是——清算债务资产、保住楼盘,回应业主诉求,拿出颜氏的实际行动和态度来。
所以颜惓一改之前的“赖床”习惯,每天清早到颜氏公司办公,深夜才返回。最近更是连续几天都在办公室里通宵。
〖嗯……这有点难评,颜惓好像挺努力的工作的?〗
〖不是,人家装装你就信啊〗
〖现在估计在公司里忙着转移财产呢〗
〖人家本来就是a联邦洋人来的……之前就爱拽那些洋词(鄙视)〗
〖哇偶,我要呕了,这不就是汉奸吗〗
〖果然,这些资本家心都是歪的〗
〖看到颜惓的脸就讨厌……〗
*
首都时间下午三点,a区,颜氏集团中心大楼。
“哒哒”的键盘声错落,颜惓偏头靠近了点已接通线上会议的收声听筒——现在正敲定保交楼”方案的最终版。
经此一遭,大多领导高层基本都跑空了。只留下了几个相信“颜惓”的年轻骨干。大部分事情,颜惓都需要亲力亲为。
“成立专项'保交楼'基金,将处置部分商业资产和土地储备,所有回款优先用于未完工住宅项目……”
颜惓看着电脑上的格式方案,有条不紊地一条条阐述。
“如果严氏以投资者身份入股,颜氏愿意低于市场收购价30%出让35%股份。同时可以指定管理代理人。”
另一端,严策衍磁性低沉的声音传来:“没必要。”
“严氏现在产业重心不在房地产,也没兴趣控制颜氏内部运营。介入这场战略投资,是因为我相信你能力,在未来会创造更大的价值利益。”
严策衍说话语气很平,但颜惓总能敏锐地在里面听出柔软情绪:“颜惓,颜氏是你的。”
“以后最大控股方和掌权管理人也只会是你。”
九月份的尾巴,夏天已经过去了,写字楼外林荫大道间的蛰伏着余留的蝉鸣,嘁嘁切切。
通讯那端的滋滋电流声滑过耳畔,颜惓静静听完了严策衍的话语——隐隐迫切的心跳,就和窗外振动的蝉翼一样,嗡嗡作响。
“严策衍。”
颜惓抵在办公桌上的指节微微攥紧,突然没由来地叫了声。
“怎么了……”正准备挂电话的严策衍语气一滞,有些困惑道:“什么事。”
严氏注资费力不讨好,业界的证券投资机构都避之不及,严策衍一意孤行推进这个项目,肯定顶着很大的压力。
为什么能做到这个份上……
颜惓本来想这么问。但话语在脑子里囫囵转了会儿,到了嘴边又变成:“没什么。”
“就是想叫叫你名字。”
“我的名字,有什么好叫的。”严策衍口吻有点无奈。
“有啊。”颜惓背脊后倒陷进柔软的座椅靠背里,眼睛凝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故作轻松地开玩笑道:
“我跟你姓欸。”
话语落地,颜惓很清晰地听见了那头的严策衍有一瞬间停滞,呼吸气流变得有些暗哑。
颜惓过去也经常打趣说跟严策衍姓,每次开这种玩笑,都会被严策衍按着后颈追着亲……
因为这个说法,在民间俗语里通常被形容为“夫妻”。而颜惓的十八岁,也确实曾戴着那枚银色戒指。
“颜惓……”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严策衍动了动喉结,声音低沉道:“你知道说出这话,意味着什么。”
“……”颜惓盯着头顶刺眼的照明灯,听完严策衍的话,视线逐渐变得模糊。
笨蛋、我当然知道了。
“嗯。”颜惓指节抵着投资意向方案,启唇喃喃道:“严策衍,我就是故意说的。”
“你今天早上看到信箱里的信了吗?”颜惓突然话题一转。
“嗯。”严策衍那边很轻地应了声,嗓音放得很轻缓,像是在笑:“看到了。”
颜惓的视线透过办公室天花板,似乎看到了七年前除夕夜、同酒店吊灯如出一辙的模糊光斑……
严策衍的影子就在光斑里一点点变得清晰。
“严策衍,这次我绝不骗你。”
*
一周后,首都国贸大酒店宴会厅被改造成临时记者会场。上百家媒体早已架好摄像机,长枪短炮对准主席台上的颜惓和严策衍两人。
闪光灯瞬间淹没了两人。颜惓走到话筒前,看着台下密密麻麻的记者和摄像机,清了清嗓子:
“各位媒体朋友,下午好。今天,我很荣幸与严氏集团执行董事一起,向大家宣布颜氏地产的重大战略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