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是你答应了我的, 惓惓!你会装成alpha,你会装得好好的!永远不被看出来!”
“但你还是暴露了!惓惓, 是你先对不起妈妈的!明明现在改正的机会就摆在面前, 惓惓……你为什么不答应?”
“惓惓,你最听话了……惓惓, 从小到大,你都最听话了。”
“你自己用刀捅进你腺体里的时候, 你都很听话的……你说过了,你会帮妈妈实现愿望的,你不记得了吗?”
“愿望……”颜惓嘴角有点讽刺,沉重而无力地闭上眼——
赌博背着天价高利贷的老赖、手臂上满是针眼的瘾君子、出狱后混迹街头的强/奸犯……白沙街贫民窟爬满了这种社会渣滓蛆虫。
当然,也少不了, 肚子一天天大起来、生父却不详的女人。
其中有个女人叫吴映雪,她是颜惓的亲生母亲,颜惓的“妈妈”。
颜惓和妈妈相依为命,苟居在白沙街贫民窟,巷子尽头的拐角,正数第一栋筒子楼,倒数第二层的最后一间。
如果说,颜惓是生下来就是“不会爱人”的冷漠小孩。那妈妈就是颜惓唯一的软肋。
在这个世界上,颜惓只爱她的妈妈。
而妈妈毕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母凭子贵,入主豪门。
所以吴映雪常说,颜惓是他的心肝、她的命、她唯一的宝贝……在这个世界上,妈妈最爱颜惓。
但有时候,这种“爱”会让颜惓感到窒息——物理上的窒息。
小时候,熟睡的颜惓会猛地吓出一身冷汗睁开眼。然后惊讶地发现妈妈正在痴痴地盯着自己——
玻璃珠一样剔透的眼仁在漆黑的夜里折射着阴森的寒光:“宝贝啊、我亲爱的宝贝啊……”
“呼……唔……妈、妈……”
等颜惓感觉自己呼吸被卡得难受,视线缓缓下移,才惊骇地发现妈妈的骨瘦嶙峋的手指正紧紧地拢着自己的脖子。
“颜惓、惓惓……我的宝贝啊……你记住了吗?”吴映雪滚热的热泪就好像火焰那样灼烧烫人:“alpha、你一定要是个alpha。”
“只要你是一个alpha……那么、那么一切都值得了……我、我就能离开这里。我就能去找他……我、我就能成为豪门太太了!”
“宝贝啊,你记住了吗?”
掐着脖子的手越来越用力、颜惓的呼吸变得越开越稀薄,面色因缺氧而变得涨红发紫:“记……记住了。妈……妈。”
“宝贝啊、宝贝……你可一定要替妈妈实现这个愿望啊……”
儿时的颜惓的颜惓总在一次次濒临窒息的死亡边缘重复着一句话。好像通过这种方式、就能将某种信条死死地刻进骨头里:
“妈妈、我会实现的、你的愿望。”
……
但颜惓还是让妈妈失望了。
在十四岁分化那年,颜惓成为了一个omega。橙子味信息素的、烂大街的omega。
妈妈潦草的头发丝蒙住了半边眼睛,只余下眼角那道锋利转折的下睑——像一把腕骨寒刀。
“omega?!你怎么能是一个omega呢?他们把ao传统观看得比命还重、最废物的就是omega了……如果你是一个omega,他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细柔的侬语此刻像某种野兽发出难以名状的尖啸。好像她正在凌迟而生硬地一点点剥落出生腐的烂肉:
“是你!是你毁掉了啊!我的人生!”
“我全部的、人生。”
颜惓爱他的妈妈,
所以颜惓会“帮”妈妈实现愿望。
十四岁的颜惓,身体柔韧性很好,目光斜侧着盯着镜子看,手肘也能屈起来绕过纤细的脖颈。
虎口抵住关节处往下压,锋利的刀尖就能直直地对准omega腺体。
“哐当——”一声刀落,空气里瞬间绽开一朵血腥的花。
后颈的腺体被人故意用刀戳得血肉淋漓,无法辨认。红色的鲜血透过纱布汩汩地顺着颜惓那截漂亮的天鹅颈淌下来。
“唔……呜……”颜惓颤抖着用手去接剥落的糜烂肉块——粉嫩的、暗紫的、湿漉的粘稠血水顺着指缝淌下来。
那时颜惓咬牙死死地忍住疼痛、在心里一遍遍重复道:“不许哭,颜惓,不许哭……”
你是个“alpha”了,颜惓。
不许哭。
那一天,颜惓成了腺体残缺的omega。
残缺的腺体几乎丧失了生育功能,只会散发出很淡、很淡……几乎没有的信息素。
而这些,就是最佳的alpha伪装。
就这样,颜惓进入了颜家,见到了自己的“生父”,以一个“alpha”儿子的身份。
……
“惓惓,我的宝贝……求你了。”吴映雪继续摇着颜惓的手臂,过往的惨痛记忆似乎又和今天车厢里场景重叠在了一起。
“你去道歉好不好?你去和你爸爸低头、认个错好不好?”
“不就是分手了吗……你卖个惨、求个乖,和严家的儿子复合,行吗?”
“你爸爸最近都没理我了……他一定是非常生气了。这样不行啊,他甚至说……”
“说、说——”吴映雪大口喘着粗气,好像本就不稳定的精神又要崩溃了。偏执而癫狂,活像一个冷宫里的妃子。
“他说要把我重新扔回白沙街去,不行啊、这样不行啊——我还不如去死了……”
“颜惓,惓惓,都是你害的!”吴映雪面容扭曲着,说着就要像小时候无数次做的那样,伸出长长的指甲去掐颜惓的脖子:
“惓惓,你说过的——你明明就答应过我!你会实现我的愿望的!”
“可现在你怎么能又把它打碎呢?!惓惓,你不是爱我吗?在这个世界上,你不是最爱我吗?”
“惓惓,你爱我的话……怎么不能为我牺牲一下呢?是你毁掉了啊——我的人生、我全部的、整个人生。”
颜惓明明轻而易举地就能挣脱开吴映雪的双手,可颜惓没有那样去做。
被吴映雪手指掐紧了脖子,颜惓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下、因窒息而绷起一根根血管。
“妈妈……”颜惓有些无奈地闭上眼睛。眼角因生理性压迫而淌下大颗的泪珠。
颜惓清楚的,妈妈已经病了。因为长久对“豪门执念”折磨,和对白沙街过去的恐惧。妈妈已经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妈妈现在经不起任何的刺激。
就像吴映雪说的。是颜惓毁掉了、吴映雪的整个人生。
静寂的车厢里回荡着颜惓沉重的叹息,如同十四岁那样,颜惓再次为了妈妈妥协。
“妈妈,我会实现的、你的愿望。”
……
“说吧,你想我做什么。”
脖子上还烙印着好几道青紫色抓痕,颜惓在吴映雪瞪大的紧紧眼神下,拨通了颜正东的电话号码。
“我不信。你费尽心思、获取到严家这么多秘辛、只是为了……让严策衍去死。”
颜惓深呼出一口气,努力维持住自己脸上那张镇静面具:“你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呵呵颜惓……你还不是来找我了,你所谓的骨气,也不过如此。”对面似乎是深陷在办公室的座椅靠背里,很得意地在笑:
“不过,你脑子还算聪明。”
“确实,我又不是变态杀人犯,我要严策衍的命有什么用(他老子的命倒是足够我泄恨)……这只是一个筹码。”
“我真正想要的——”指节翻动过大沓资料,发出沙沙的摩擦声:“是政府牵头和严家合作的开发区大项目。”
“啧啧、啧……这可是几十亿的财政资金拨款,只要有了它……”
颜正东的转瞬即逝的话语淹没在潮水般交错的翻页声间:“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先在严策衍身边待着吧……”
“哦,他前几天又秘密进了一次911军区医院,估计你和他提分手,给他气够呛。”
“哈哈哈,我亲爱的儿子,你可真是他的天敌啊。”
“等拿下这个项目之后呢……”颜惓平静地深进一口气:“你就能放过我妈吗……”
……也放过严策衍。
“哈哈哈,当然了。我是个商人,又不是杀人犯,得到了钱,我还管那小子干吗……(他老子倒是得跪下来求我)”
“好……”颜惓撂下这句话,就立马挂断了电话。和颜正东多说一个字,都令颜惓感觉恶心。
“你爸爸他说了什么?”、“你有和爸爸道歉吗?他原谅你了吗?”……
眼看着颜惓打完了电话,吴映雪脸上瞬间切换回来温柔慈爱的神情。
那双刚刚还在掐颜惓脖子的长指甲,此刻抱住了颜惓,轻柔地吻颜惓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