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这话一出, 周围几个正在讨论的社员们立刻安静下来, 目光齐刷刷聚焦到俞盼身上。
“俞盼!你为了写这个稿子, 还特地去学了手语吗!?”社员a又惊又喜道。
社员b也投来钦佩的目光:“你也太厉害了吧!考虑得太周到了!
俞盼只是笑了笑,没有多做解释, 他并不打算让旁人将这个故事与他自身的过往联系起来。
于是, 俞盼平时除了上课,肩上又多了一份“手语教导”的工作。
在接下来的每一次话剧排演中,他都准时出现在排练厅, 耐心地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纠正“阿福”的手语。
排练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俞盼站在台下,看着自己笔下那个和自己有着相似命运痕迹的角色, 在舞台上被赋予生命,被诠释,被演绎,这种感觉对他而言,非常奇妙。
在距离青年节仅剩一周的时候,话剧社完成了《无声》的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完整的带妆彩排。
青年节前三天,校园里的节日气氛逐渐浓厚起来,各个社团都热火朝天地开展着赠票活动,话剧社也不例外。
他们不仅邀请了文学院的各位老师,还成功邀请到几位在京市小有名气的作家前来观看指导。
青年节的话剧公演将持续三天,共有九个剧目轮番上演。俞盼的《无声》被安排在了第二天的晚上。
作为剧本的原创者,俞盼自然有资格邀请自己的朋友和家人前来观看这场对演出。
俞盼第一个,也是理所当然地想到了沈砚舟。
而现在的沈砚舟,也正处于事业的一个新阶段,他的公司在上一个月刚刚完成了整体搬迁。
搬迁当天恰好是周五,俞盼下午没课,特意买机票回了一趟青屿,他仰着头仔细数了数那栋办公大楼,足足有二十层。
再看着眼前规划整齐,绿树成荫的街道,如果不是亲眼见证过这里最初荒凉的模样,俞盼根本不敢相信短短两年间会有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
公司规模壮大的同时,也意味着沈砚舟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他来京市陪伴俞盼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时常响起,多半是工作上的事。
不过好在那些日子里,俞盼也全身心扑在社团活动上,白天沈砚舟在家中处理工作,俞盼则背着书包往话剧社跑。
到了晚上,两人便安安分分地窝在沙发里,看看电视,聊聊天,做点爱做的事儿,谁也不说谁。
谭明有次和沈砚舟一块儿来了,见他们这样的相处模式,笑都笑不出来,说:“不是,你俩这样见了面有啥意思?跟搭伙过日子似的,搁这儿玩默契呢?”
俞盼听了,皱了皱鼻子,理直气壮地反驳,“你不懂我们。”
谭明被噎得一愣,随即举手投降:“行行行,我不懂,我不说了成吧?”
终于,到了《无声》正式公演的当天。
沈砚舟提前协调好工作,从青屿赶到了京市,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出现在京大礼堂门口,挺拔的身影和沉稳的气质引来了不少侧目。
俞盼早在后台的幕布缝隙里眼巴巴地张望了许久,一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在预留的前排位置坐下,心一下子安定下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投入到在最后的准备工作中去。
灯光渐暗,帷幕缓缓拉开,属于阿福的故事,开始了。
台下细微的交谈声也渐渐平息。
大哥出远门工作,家中只剩下阿福。
阿福是哑巴,但他也想为大哥分担,于是怯生生出门找活计。
置景转换,阿福停在了书摊前。
书摊老爷爷抬眼看了他,道:“想看什么自己拿。”
阿福看了很久的书,临走前,一直看着书摊爷爷的面前的稿纸。
见阿福一直盯着看自己,书摊爷爷拿起稿纸……
俞盼看着这一幕,仿佛就回到了多年前,自己站在书铺里问书铺爷爷,自己也能写稿子投稿吗时的情景。
受到鼓励的阿福开始写稿子,没多久就投稿了,也没有任何意外的受到了退稿信。
阿福低着头,将那封退稿信一下又一下地折成一个歪歪扭扭的小方块,他没有哭,甚至在面对大哥时还在笑。
大哥注意到了,带他出门。
……
故事的最后,阿福收到了采用通知和第一笔稿费,他拿着那张薄薄的纸,手抖得厉害。
阿福抬起头,看向站在不远处一直默默支持着他的大哥,书铺爷爷,房东奶奶,张了张嘴。
然后,抬起手,开始打手语,动作从一开始的缓慢,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有力,配合着舞台一侧响起的属于阿福内心的旁白:
“我做到了,我不是累赘,我也可以用自己的笔,写出一个小小的世界。”
当最后一个手语动作定格,阿福望向大哥,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眼里带着泪光的笑。
大哥没有说话,他只是走上前,像从前那样,揉了揉阿福的脑袋。
音乐也在此刻来到高//潮。
幕布在掌声中缓缓合上,隔绝了舞台和观众席,俞盼还站在原地,心脏剧烈跳动着,耳边似乎还响着方才谢幕时那一阵热烈的掌声。
还没等他缓过劲,就听到人喊,“快准备一下,我们要上台谢幕了,全体都去的啊,赶紧准备准备!”
俞盼被几个兴奋的社员推搡着,汇入准备再次登台的人流中,大家脸上都洋溢着激动,还互相帮忙整理戏服。
厚重的幕布再一次缓缓向两侧拉开。
舞台上的灯已经全部亮起,将每一个人的脸都照得无比清晰。
他们站成几排,饰演阿福的学长站在最前面,他的眼眶还有些泛红,显然还没有完全从角色情绪中抽离。
比之前更加响亮的掌声如同潮水般涌来,全体演员齐齐向前,深深地鞠下一躬。
直起身后,阿福学长侧过身,目光在身后的人群中寻找着,很快锁定在略显局促的俞盼身上,他笑着伸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其他社员们也心领神会,纷纷让开位置,笑着将俞盼推到了舞台最前方,与阿福学长并肩站立。
聚光灯打在他身上,俞盼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很热,很烫。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灯光下,面对着台下仍在鼓掌的观众,心跳得快要蹦出喉咙。
俞盼下意识望向沈砚舟的位置。
沈砚舟依然坐在那里,他不再鼓掌,静静地看着台上,舞台的强光在俞盼周围形成了一圈光晕,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不真实。
他自然也看见俞盼望过来的眼神,那里面有紧张,有羞涩,但更多的是一种寻求自己确认的依赖。
沈砚舟对着这个曾经胆小爱哭,如今已然能站在大学的舞台上,接受众人掌声的俞盼,带着肯定意味地点了一下头。
只是这一个动作,俞盼却像是收到了全世界最棒的奖励,所有的紧张在这一刻消失。
他深吸一口气,面向台下的观众,和身边共同奋斗的伙伴们,再次深深地鞠躬。
演出圆满落幕,俞盼没有和社员们一起去聚餐,而是直奔沈砚舟。
他现在最想见,也只想见沈砚舟。
-
和心情激动的俞盼不同,他也没有注意到,刚才舞台下方的观众席里,同样坐着三个神色各异的人。
吴崇之被爸妈硬拉来接受文学熏陶的,他对话剧这些向来没啥兴趣,看得是昏昏欲睡。
好在这种校园表演时间都不会太长,在他即将要彻底睡过去的时候,演出终于结束,开始谢幕了。
吴崇之半眯着眼,百无聊赖地看着台上,直到那个被众人推到最前面,被称为原创作者俞盼的男生映入眼帘时,他的眼睛瞬间睁大了,睡意全无。
是他?那个据说和自己长得很像的俞盼?
吴崇之不是没听同窗提起过,说文学院一个名叫俞盼的,跟他像得离奇,老是认错他们俩。
他当时听完只觉得这些人少见多怪,天底下相像的人多了去,有什么稀奇的。
同窗却摇头晃脑地说:“你见了就知道了。”
吴崇之对此压根没上心,也没特意去找过,再加上学校这么大,人这么多,不特意找就能见到的几率几乎是零。
这次骤然一见,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嘀咕,还真挺像啊……
而比吴崇之更加惊愕的,是他身旁的父母,吴泽文和苏文君。
苏文君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她一把抓住丈夫吴泽文的手,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泽文,他……他是不是小远?他就是小远,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