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沈砚舟低头看了眼他泛红的眼尾,轻手轻脚地把人放平躺好,盖好被子掖了被角才起身去厨房。
  铁锅架上灶台,沈砚舟往灶膛里添了把柴,舀两勺清水进去,接着放红薯大米。
  柴火灶火力旺,没一会儿,红薯粥的甜香味儿就从厨房飘出来,顺着门缝往卧室里钻。
  俞盼鼻子抽了抽,迷迷糊糊睁开眼,闻着味儿醒了。
  吃饭这事儿俞盼从不用沈砚舟喊,自个儿就爬起来刷牙洗脸。
  等他趿拉着鞋回到大厅,沈砚舟已经把粥舀到碗里,搁桌上晾着了。
  见他进来,沈砚舟摸了摸碗壁,天冷,粥凉得快,这会儿正能入口。
  俞盼坐下来看着碗里的粥,红薯被沈砚舟切得碎碎的,炖在粥里一抿就化,连带着粥也甜香甜香的。
  俞盼是一个非常尊重食物的人,就算啃青菜,也像在啃肉一样。他捧着碗,一勺一勺地吃,吃得沉浸,吃得认真,嘴角沾了米粒都没发觉。
  “盼盼。”沈砚舟喊他。
  俞盼吃了一勺粥,转头看向沈砚舟。
  沈砚舟抬手把俞盼嘴边的米粒擦掉指腹碰到他软乎乎的脸颊时,俞盼还下意识往他手边蹭了蹭。
  沈砚舟被他这模样逗笑了,顺手在他脸上捏了捏,“慢点儿,没人跟你抢。”
  俞盼嘟了嘟嘴,勺子在碗里搅了搅,挑出一大勺裹着红薯粒的稠粥,递到沈砚舟嘴边,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傻乎乎的。沈砚舟心想。
  等俩人都吃饱了,沈砚舟给俞盼布置作业。
  作业基本上每天也就几样,练几页字,做几道题,俞盼爱写作文,这个也要有。
  把作业给俞盼交代清楚,离出门还有点时间。
  沈砚舟拎着水桶去院子里的水井打水,来来回回几趟把水缸装满,时间也差不多了。
  他上工的时间是八点,七点二十就得从家里出发。
  刚把水桶放下准备出门,衣角就被轻轻拽住了。
  俞盼睁圆了眼睛,比划着“想抱会儿”。
  沈砚舟又坐下把人往怀里揽了揽,抬眼瞅了瞅挂钟,说:“抱五分钟。”
  俞盼乖乖点头,把脸埋进沈砚舟颈窝,手指勾着沈砚舟外套衣摆的毛边细细搓着。
  沈砚舟低头看着他的发旋,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颗奶糖。
  昨天上工时听工友说,杂货铺进了款奶糖,很好吃。
  俞盼嗜甜,于是沈砚舟下工后特地跑了趟杂货铺。
  本来昨天就想给俞盼吃的,但回来给气忘了。
  奶糖在口袋里放久了,糖纸变得有些皱。
  沈砚舟剥开糖纸递到俞盼嘴边:“试试?”
  俞盼瞅着这个散发着香味儿的白白的奶糖,他没见过这样的糖,小心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眼睛瞬间亮了。
  沈砚舟一瞧就知道他是喜欢的,干脆把糖塞进他嘴里。
  俞盼含着糖,脸颊鼓鼓的,奶香味儿在舌尖慢慢化开,甜丝丝的。
  这是他吃过最最好吃的糖。
  见他吃得开心,沈砚舟拍拍他的背起身,“好了,哥该走了。”
  还没走两步,又被俞盼拉住了。
  低头一看,就见俞盼咬着半颗糖,踮着脚要往他嘴边送。
  沈砚舟笑着凑过去,只咬了一小块,呼噜了下他的头发,“你吃,哥真得走了。”森*晚*整*理
  俞盼乖乖点头,嘴里含着糖,跟在沈砚舟身后一路送到到院门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尾,才关好院门往屋里走。
  往常这时候,俞盼会回屋睡个回笼觉,但今天可能是吃到很好吃的糖,他觉得自己现在精神头足得很。
  他们家餐桌是正方形的,一半拿来吃饭,另一半就作为俞盼平时看书写作业用的书桌。
  俞盼看着桌上沈砚舟给留的作业,心想可惜昨天看的书被沈砚舟没收,现在只能写作业了。
  不过沈砚舟布置的作业,在俞盼看来,除了数学题得咬着笔杆琢磨半天以外,其他的简直是洒洒水。
  俞盼握着钢笔,打算先从最简单的字帖开始做起,还没写几个字就没墨了。
  于是又去书柜拿墨水,才打开书柜门,俞盼一眼就瞧见正对着自己的那本书。
  是昨天沈砚舟板着脸说要没收两天的游记合集!
  沈砚舟还生怕他没瞧见,把那本书立着,书面朝他脸上放柜子里。
  俞盼盯着那本书看了几秒,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溪山村地处南方,山岭也多,冬天一个月看不见太阳是常事。
  不过今天也不知道怎么的,俞盼把昨天看了一半的游记看完,打开堂屋大门被铺满院子的阳光刺得眯起了眼。
  俞盼赶紧去柴房拖出晾晒用的竹竿,稳稳架在院子两头的木桩上。
  接着把睡觉盖的棉被,垫被都抱出来晒,再拿着鸡毛掸子,噼里啪啦地拍,把棉絮拍松软。
  人一勤快起来就容易停不住,俞盼索性把院子扫了,墙脚的杂草罢了,就连昨天换的衣服也给洗了。
  俞盼已经很久没洗过衣服了,搓衣服怎么省力又搓得干净方法都记不得了,平时沈砚舟总嫌他衣服拧不干水,都不让他洗。
  忙完这些都还没到正午,俞盼实在喜欢太阳,也是太久没见过太阳,就把厨房里的高脚凳和矮凳搬出来,晒着太阳做作业。
  没写几个字,俞盼就听见了隔壁阿奶的叽里呱啦的大嗓门。
  明明是跟自家儿媳说话,声音却大得生怕人听不见。
  确切地说是生怕俞盼听不见。
  “都出太阳了还不把衣服被子拿出来晒!?天天搁家里坐着吃饭啊?”
  “你以为你是隔壁那个哑巴,天天在家待着不出去挣钱就有吃有喝吗?”
  俞盼盯着稿纸出神。
  自打他被沈叔捡回来,村里是有人说些闲话,有说他是沈叔在外面和别人乱搞生的,有说他是买来的,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阿奶也是这样,不过她知道得更多一些,晓得他真的是捡来的,所以都是直接指着鼻子骂他。
  俞盼刚来的时候还小,听不懂这些话,他只是到每次阿奶这样说,沈叔就会和她吵架。
  直到长大了,他才慢慢理顺关系。
  村里讲究多子多福,但沈婶生沈砚舟时伤了身子,怀不上孩子了。
  阿奶见了就撺掇沈叔再讨个小老婆,沈叔不乐意,和阿奶吵了几次架,就分家搬了出来。
  后来沈叔把他捡回来,阿奶见他是个哑巴,又是个男的,不知道在门口撒泼哭闹多少次,说养个外人分她沈家的地。
  还放下狠话说有俞盼在就没她这个娘。
  沈叔还是铁了心要把俞盼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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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家本来和阿奶家中间隔着一片空地,沈叔去世后,阿奶家院墙翻修又翻修,就修到他们隔壁来了。
  村里地管得松,谁爱用谁用,再说阿奶他们又没在上面修房子,村长也管不了。
  过了会儿,骂声停了,俞盼深深呼了口气。
  还好阿奶年纪大了,骂人骂久了气短,一天只能叨叨个两遍,不然要是听着阿奶骂一整天,俞盼想想都脑壳疼。
  不过俞盼也不是白白受骂的,俞盼看着院子里被风刮得往一边飞的床单,突然有了主意。
  “喊你扫个地又坐下了?!跟我去菜地摘菜,中午都不用吃了啊?”
  大概是气儿回过来,又开始骂了。
  俞盼仔细听着,等阿奶她们出门,就去柴房提了一捆芒萁。
  晒干的芒萁点火非常好使,缺点是芒萁烧完,灰烬会从烟囱口出来到处飘。
  刚好现在沈砚舟也快下工了,俞盼就当提前热灶了。
  俞盼一边烧一边注意风向,还好风始终朝着阿奶家那边刮。
  芒萁易燃,没几分钟就少了半捆,俞盼估摸着差不多了就停,然后去看他晾着的被子。
  果然干干净净,一点芒萁灰都没有!
  人整了,灶热了,俞盼心里也舒服了,连鬼画符似的数学题也顺眼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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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沈砚舟中午下工顺道买了菜回来,推开院门,看见院里头晾着一排还在滴水的衣服。
  听到开门声,俞盼从厨房出来,一眼瞧见沈砚舟手上提着的猪五花。
  俞盼瞅着肉眼睛都亮了,围在沈砚舟边上转。
  “属老虎的你。”沈砚舟笑骂他一句,舀了勺水洗手,“饭煮好了?”
  俞盼点头,比划:“刚刚把米饭捞起来蒸,你就回来了。”
  “那我回来得还真是时候。”沈砚舟擦干手,拖了张矮凳坐在厨房门口择菜。
  他们这的人煮饭大都是先把米放锅里煮熟,再捞到竹篮上放锅里蒸,这样做出来的米饭很干爽,不会黏唧唧的。
  按他们家的习惯,本该是俞盼做好饭菜,等着下工的沈砚舟回家就可以吃饭,这样效率最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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