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俞瑞眼中闪过一抹冷意,打开手机来回滑动着,突然扬起来举到段承面前。
  “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他开口,目光落在段承毫无波澜的脸上,想要捕捉到哪怕一瞬间别样的情绪。
  段承压下心中的不快,余光扫了眼屏幕,刚移开的视线猛地收回,大脑还没做出反应,手已经伸出一把夺走手机。
  俞瑞满意地笑了一声,对段承的举动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像在隔岸观火一样,目睹这个人展露出的慌乱。
  段承睁大眼睛,一遍又一遍的去看这条震得他无法思考的消息,握着手机的手颤抖个不停,冷汗顺着额角滑落,险些落进眼中。
  他眨了眨眼,如鲠在喉,嗓子像是黏了胶水,发不出任何声音。
  “看你这反应、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儿?”俞瑞装出一种满不在乎的模样,就好像在和别人谈论家常便饭一样,“你不会觉得他真的能苦苦等你这么久吗?”
  “你凭什么。”俞瑞恶狠狠道,逼近一分,忽然拽着段承的衣领,紧盯他的眼睛,“我问你,你凭什么?!”
  段承被拽得一踉跄,大脑乱作一团,即便他什么也没想清楚,却还是下意识摇了摇头。
  “不会的、这不是真的!”他语无伦次,却像是想起什么,急忙开口,“他现在怎么样?这不能传出去、我要去找他。”
  段承来不及思索发生的一切,是不是真的在此刻也没有那么重要,他只知道这个消息放在这人身上,会对他造成难以想象的影响。
  他匆匆推开面前的人,刚跑出几步,便被身后人扯着胳膊拽了回来。
  “你去了能起什么作用?段承,我承认,你现在有能拿出手的成绩,但在那里、什么也算不上!”俞瑞喊道:“我只是让你认清楚,认清楚你们没有未来!”
  “他现在喜欢上谁、和谁在一起,和你有一点关系吗?你见到他了又能怎么样?指望他回心转意?别他妈傻了!”俞瑞指着他的鼻子道,“是你留他一个人,所以他身边有多少人,也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段承用力挣开紧握他胳膊的手,眼眶通红,声音也染上嘶哑,“我有说我要让他回心转意吗?”
  “……”俞瑞哑然,看向段承的眼神闪过困惑。
  段承笑了一声,再度和他对视的目光带着难掩的怒意,“我不知道你究竟是来干什么的,但是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
  “李朝阳,不会做出这种事。”他冷声道,“未来…至于你口中的我们的未来、我也明确地告诉你。”
  “我只要李朝阳的未来。”
  俞瑞紧握成拳的手不住地颤抖,在听到段承这番话时,他对这人全部的敌意突然模糊了,和他的视线一样模糊了。
  “如果……如果我说,这消息就是他传出来的,你要怎么办?”俞瑞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作一团,他呼吸不上气,说出一句话就好似用了所有力气。
  “你要他的未来,但毁掉它的人就是他自己。”
  肉眼可见面前的人顿住了,段承一脸不可置信,却没有对此做出任何回应,他转过身跑起来。
  俞瑞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用尽全力嘶喊,喊得甚至弯了腰,“段承!如果你没能做到,我只能用最坏的办法!”
  段承在那人的声嘶力竭中离开,脑海中冒出无数个想法,这么多天里李朝阳从未表现出任何异常,他的一举一动都和从前一模一样。
  只是现在,段承恍然大悟。
  经历这些事情的人怎么还会像正常人一样?他怎么能这么晚察觉到那人的伪装?
  做出这种事的李朝阳没有想过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他是要和谁闹出一个鱼死网破、情况也很明了。
  段承知道,他结婚是被逼无奈的、他说出那些伤人话是违心的、他向李凌兰放下身段,向李肃低头示好。李朝阳这个人背负了难以想象的重担,压得他喘不过气、压得他抬不起头。
  他不愿再屈服于李肃的掌控下,于是把自己毁得毫无用处。
  这两年,七百多个日日夜夜,李朝阳究竟是怎么过的?
  段承不敢去想,他的眼眶涌上一层泪,模糊了他的视线,路上下了一场雨,雨刷器片刻不停地刮着车前窗。
  可段承还是觉得什么也看不清,这雨远比他想得还要大、还要猛。
  见到李朝阳后,他该说点什么、该做点什么呢?段承想不出来,他想不出来到底做出什么行为才会拼凑起这个人破烂不堪的心。
  一瞬间,他脑海中闪过橙橙曾说的那句话。
  或许抱抱他就好了。
  段承握着方向盘的手逐渐用力,他猛踩下油门,一路超越前方的车子,这个念头越来越烈。
  抱一抱他?
  这么做,这个身心都破碎的人就会完好如初了吗?
  段承曾说过,这段感情走到如今,他不后悔。
  他的确没有后悔过,但也偶尔、极其偶尔闪过一丝念头,倘若李朝阳从没遇见过自己,倘若当初那通王泰打来的电话,段承出声拒绝。
  一切还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吗?
  他总是逃避,直到如今,依旧妄想着两人从没遇见,设想着一条陌生的、没有踏足的路。
  可是不选择这条路,剩下的路走起来就会不一样吗?自己真敢保证、斩钉截铁地发誓,比这条路好吗?
  与其美化一条没有涉足的路,不如去走好眼前的这条路。
  段承目视前方,露出一个自嘲的笑,两年了、他自己有什么长进吗?
  第127章 雨一直在下
  段承开了一夜的车,抵达李朝阳住处时正值深夜,他在路上一路飞驰,十小时的车程缩短到七个小时。
  站在门口时,他却犹豫了,轻抬手抚上门把,但似乎连这扇门也没有给他犹豫的机会,门一直没关。
  他推开门,一片漆黑,黑得他什么也看不清,落地窗的窗帘紧闭,不知道为何,让他想起了两人争吵的那个夜晚。
  这处两人都自以为的栖息之地,其实见证了他们数次分别。
  “咚。”
  打破了屋内的一片寂静,段承听到了酒瓶子倒下的声响,擦着他的脚,一路滚到远处。
  随后响起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明明频频出现在他的梦中,但此刻的段承愣了一下。
  “凝天、是你吗。”李朝阳迷迷糊糊地坐直身子,一手撑着沙发,一手捂着刺痛的头,嗓子哑得断音。
  余光中瞥见一个人影,李朝阳的眼睛半睁半闭,酒精麻痹了他的神经,让他分辨不出这道身影,只是莫名觉得熟悉。
  除了于凝天,想必也没人在这个时候来他家里,至于他为得是什么,李朝阳也心知肚明。
  “是来劝我的么。”他喃喃自语,胡乱伸手抹了把脸,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有很多想问的、想说的……”
  “但、现在就算了。”李朝阳语气低下去,“我喝了酒,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说出什么。”
  “等我清醒一些…给我点时间,我会解释、我会说明白的。”他屈膝坐在沙发上,高大挺拔的身子缩起来,头垂得很低。
  “给我点时间…”李朝阳重复了一遍,声音轻得不能再轻,“我现在、只想喘口气。”
  段承站在门口,他依然什么也看不清,凭借声音传出的方向,盯着沙发角,脑海中模糊地浮现那人的身影。
  他在原地站了许久,站得双腿麻木,却没能等来李朝阳的解释,而是听到了低声的啜泣。
  段承的大脑砰的一击,只感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炸开,炸得他不知所措,心里想的唯一的一件事是——
  李朝阳、哭了?
  他从未见过这人这种模样,或许谁说的都没有错,自己真的把眼前这个人变得面目全非。
  大脑还没做出指令,段承便冲了过去,可夜实在太黑,他一踉跄跪倒在地上,膝盖重重磕在地板上,手忙脚乱地摸索着。
  到最后,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到了沙发边,段承什么也没有想,他也不想再想了。
  李朝阳,一个从未向外人展露过脆弱的人,直到如今,直到这一刻,直到听见李朝阳抽泣的那一秒,段承终于意识到,原来这个人也会哭。
  他的心脏被揪作一团,硬生生地握着,就快把它揉碎了。
  段承伸出手,用力地抱住面前的人,胳膊紧紧裹着他的身体,指尖触碰到他冰凉的衣服。只是轻轻环抱着,他就清楚地感知到,那人颤抖的身躯。
  熟悉的气息充斥李朝阳的神经,他止住所有的动作,只是竭力地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人,明明什么也看不清,却好像完完全全地看清了。
  不知为何,可能是条件反射,亦或是他逐渐扭曲的心理作祟,李朝阳突然挣扎起来,挣脱了那人的怀抱。
  两人目光在黑暗中交汇,闪着泪光的双目对视,谁也没能开口说话。
  察觉到李朝阳动作的段承松开手,他犹豫了一下,缓缓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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