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赵明松了口气,赶忙去扶段承,“真好,我终于不用想尽方法骗你姐了。”
  至于是谁让他骗段锦的,也很明显。发号施令的人此刻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他念了那么多遍“老天保佑”,竟然还真保了他一次。
  “李哥。”段承突然喊了一声。
  李朝阳缓过神,不止他。几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于凝天手一松,手机啪嗒掉在地板上,瞳孔地震。赵明屏住呼吸,悄摸地观察着两人。
  最后,于凝天和赵明在对视中看破一切。
  你顶头上司的艳遇来了,于凝天眼睛会说话一样。
  明明深冬,却像提前到了春天。
  第50章 茧壳
  李朝阳被赵明扶着从包厢出来,他的腿完全站不稳了,脸色可以说得上是惨白。赵明喝得满脸通红,架着李朝阳走得缓慢,生怕一个不注意两人齐齐倒在地上。
  “李总,我叫了人来接。”赵明推了下眼镜,鼻尖渗出的汗液让它不停地滑落,“包厢里的众人已经按您的吩咐安排好了。稍等会有专人送他们去休息。”
  李朝阳紧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听没听进去,总之点了点头。
  赵明还算清醒,回想起刚刚在饭桌上那一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此时此刻闻着两人身上的酒味,他就要吐了。
  事实上他真的要吐了,但又不能把李朝阳一个人丢在这儿,于是迸发了一股劲儿,拉着这人冲进了卫生间。
  吐了个昏天黑地他才好受点,赵明的酒量中等,不像李朝阳喝多少都不显在脸上,差不多两杯就像个煮熟的虾一样,浑身发红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现在还清醒而李朝阳不省人事了,因为那群酒蒙子觉得他再喝就要死了,所以把炮火集中到,看起来跟没事人一样的李朝阳身上。
  明明他才是那个挡酒的。李朝阳这次准备充分,叫来好几个挡酒的,结果各个败下阵来。再加上本就是他有求于人,自然而然要陪好了。
  赵明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之前用了各种手段调查秦兆。得知他为了顺利中标在前期投入了大量的资金和精力,再加上他爹又多少有点关系。所以更是胸有成竹、势在必得。
  这也就是为什么,眼看着竞标结果就要出了,这人还像人间蒸发一样不闻不问。
  但李朝阳偏要他尝尝近在咫尺却得不到的滋味。让他也体会体会跌落谷底的感觉,他这只翅膀都没长硬的雏鸟儿,跌落的结果只有一个——非死即残。
  他的行为在外人眼里像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以前的李朝阳从不会做这种表面胜利实则损失惨重的买卖。只是这次,李朝阳也终于明白,他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就必须学会放弃。
  他曾经自傲地认为,他做得到所有他想做的事儿,一切都在既定的轨道里前行,但再严密的轨道也无法做到绝不脱轨。就像他想强大首先要遍体鳞伤。
  “水。”李朝阳强忍下恶心感,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赵明连滚带爬地跑到外面拿了瓶矿泉水,递给那人的瞬间,他仰头灌进一瓶矿泉水,随后跪倒在锃亮的瓷砖上,扶着马桶吐起来。
  “李总、”赵明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跟着李朝阳共事已经两年了,他从来没有见过李朝阳这副样子。
  面前的人弓着腰、脊背抖动,撑着地的一只手暴起青筋,用力到指尖渗出血。
  直到赵明瞥到那人嘴角的一丝血迹时,他呆滞住仿佛被雷劈了一样。电光火石间他俯下身握着李朝阳的胳膊,语气有些颤抖,“李总!你、你……”
  李朝阳难受得要死,他晃了晃头又挤出一句话,“慌什么?吐了点血又不是要死了。”
  赵明脊背发凉,他深吸一口气第一次反驳这人,“李总,你太不把身体当回事儿了!去医院吧,真的不能再拖了!”
  那人缓了一会儿,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只感觉五脏六腑挤在一起,像有根棍子戳穿他的胃,在他的腹中搅动着,只想把他活活疼死。
  “不用管我。”李朝阳摆摆手,“早治几百次了。治了再复发、复发后再治,真他妈要折腾死我?”
  “那、那就……”赵明哑然,剩下的半句话被咽进肚子里,他脑海中闪过无数种方法,最管用的就是,戒酒。可是李朝阳的处境,怎么可能办的到?说什么也不管用。
  赵明被稀里糊涂地塞进车里时,扒着车窗看向强撑着站直身子的李朝阳,“李总,你怎么不上车?你这样事故率很高!”
  李朝阳敲敲车窗,“能不能说句吉利话?走你的吧,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那我们下来、”赵明话还没说完,便被车外的人打断,那人直接冲驾驶座喊了声,“开车。”
  驾驶座那人缓缓发动车,车子扬长而去。
  李朝阳弯了弯腰,借着路灯瞥了眼时间。已是深夜,因为今天要应酬,他早早地跟段承讲了,今晚不过去医院了,让他早点睡。
  看着手机里几通未接来电,李朝阳犹豫着移上那串号码,冷风吹得他手指轻颤,思来想去还是把手放下了。
  他这状态过去,那人又要忙前忙后了,拖着一条伤腿、吊着水、更是别想睡个安稳觉了。
  快要过年了,李朝阳对这个没什么概念。因为过年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喜事儿。又要去应付家里人、又要相看两相厌而且又大了一岁。
  哪件是喜事儿呢?李朝阳想不通,这么多事儿里,一路排下来,他又长了一岁反而是喜事儿了。
  估算着段承也快出院了,说不定能和他在家里过个节,想到这儿李朝阳心情愉悦了点,他要尽快处理好这堆烂事、破事儿,好好地把过节那段日子空出来。
  他这根绷了一年的弦终于可以松一松,李朝阳开始想,一边想一边走,他没有目的随心所欲地走,任凭心将他带到他想去的地方。
  北方太冷了,或许他们能去南方跨次年。
  如果段承挂念家里人,那段锦、袁喻、橙橙也跟着去,很快他想好一件又一件事。
  他在脑海中钩织出一张细密的网,一件件事被他织进网中,像是一刻不停歇地吐丝的蜘蛛。
  李朝阳总是把事情想得滴水不漏、想得严丝合缝。
  可这张自认为坚韧的网远比想象中要脆弱,可能是一股风、一场雨或是仓皇撞到网上的虫子,就能把它变得七零八碎。
  手机铃声在病房破开寂静,段承瞥了眼来人,指尖轻滑,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
  “没有吵醒你吧?”赵明的询问声响起,“李总他有去你那儿吗?”
  段承眉头不自觉皱起,“没有,赵哥,他怎么了吗?”
  赵明停顿许久又开口:“我在他家门口,他一直没回来。我以为他去医院了、刚刚打了几个电话也没人接。”
  “他又喝了很多酒吗?”段承猜到了,脑海中又浮现他痛苦的表情,离开前段承问过,“李哥,你还要去喝酒吗?”只是他没有立场、没有能力说,让他别去。
  李朝阳动作一顿,声音轻快,“那多少得喝点儿,怎么也要给他们点面子。别瞎操心,我叫了不少挡酒的。”
  只是如果他不难受的话,他肯定会来的。他没来就是因为太难受了。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赵明叹了口气,“只是、今晚上……”他斟酌一番,发觉告诉他了,可能还能劝劝李朝阳去治病,就目前看来,这人唯一能听进去他的话。
  “赵哥,你说什么?”段承握紧手机,他又重复一遍,“你说他、吐血了?”
  “嗯、”赵明从没觉得一句话有那么难说出口,“你劝劝李总让他把身体当回事儿,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段承没有回应,等他反应过来,也不记得是怎么回应的了,电话已经挂断。他盯着手机里几个未接来电,突然低下头,用力地抹了抹脸保持清醒。
  那他能去哪儿呢?不在家也没在这儿。段承手腕脱力,他犹豫再三拨给了于凝天,电话号码还是那人硬加在他通讯录里的。
  于凝天晚上比白天活跃,活像只猫头鹰,此刻正不知道在哪个地方蹦跶,吵得他一个字儿也没听见,两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李朝阳?你问他啊……”于凝天声音杂糅在背景摇滚乐里,“这我还真不知道,眼睛都恨不得长你身上了,竟然没在你那儿?真稀奇。”
  段承挂断电话,他看着手背的针管,唰一下给抽出来,抬手把床被掀开,踉跄着站起身,踩着拖鞋就往门口的方向走。
  他不知道去哪儿找李朝阳,明明两人已经紧紧相依却好像还是隔了一堵墙。
  段承还是有很多不清楚、不明白。他不想开口问,即便他们在一起了,但不意味着李朝阳需要向他袒露所有。
  他也不需要李朝阳向他袒露,那人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他。
  他不像李朝阳,段承很擅长等待。尤其是等待一个正在将身体蜷进茧里的人,他可以等到茧壳破开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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