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让他忍不住想起很久之前那个书生，也是这副好脾气的模样。
难不成人类书生都是这样的？
坑洞底下，见小狐狸是真的不想帮忙，诸葛卿叹了口气，开始自力更生。
这个坑倒也不算特别深，多努力几次还是能上去的。
他尝试着抓住坑洞壁上的石块借力，结果才往上没多少高度，那石块就松动脱落。
他又摔了回去，身上白色的长衫沾满尘土，破坏了原本温润如玉的模样。
这副狼狈的样子把小狐狸逗笑了，在洞旁边嘤嘤嘤笑个不停。
诸葛卿面侧微热，或许是觉得自己这样真的挺滑稽，片刻后竟也跟着笑了。
他笑起来也是一副温柔端方的样子，像是不管遇到什么都能平和以待，不急不躁。
小狐狸停下笑，“你笑什么？”
诸葛卿眉眼弯弯：“那你笑什么？”
“你好笑呗。”
“嗯，我也这么觉得。”
小狐狸顿了一下，“你来山上做什么？”
诸葛卿眨眼，“我说我是来寻你的，你信吗？”
小狐狸当然不信，他跟这个人类不过一面之缘，对方找他做什么。
除非......
小狐狸警惕起来，“你要捉我？”
诸葛卿连忙摆手，“当然不是！”
他取出一个用油纸包住的东西，仰头举起，“我是买了这个，想要给你。”
小狐狸盯了一会儿，没看出来那包得严严实实的是什么东西。
转而又盯向诸葛卿的脸，对方神情诚恳。
可那些骗他的人类也能做出这么诚恳的样子。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小狐狸抬爪，金红流光从诸葛卿手中托起那个油纸袋。
轻轻拆开，里面是一小袋裹了糖衣的山楂。
其实就是去了签子的糖葫芦。
耳朵微不可察抖了一下，小狐狸低声，“你给我这个干嘛？”
坑洞底下，诸葛卿发丝微乱，浅茶色的眼眸含着笑意，轻声道：“其实我昨天在街上见到你了，你一直看着卖糖葫芦的人。”
“我就想着你是不是很想吃，但是没有钱买，所以......”
说着说着诸葛卿就没声了，上山找小狐狸结果自己掉进洞什么的，实在是丢脸。
“......”
小狐狸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什么话来。
被骗以后，他就没再吃过糖葫芦了。
每每看见糖葫芦，脑中浮现的不是书生的尸体，就是那家人扭曲的面容。
以至于记忆中酸酸甜甜的味道都染上了浓烈血腥气。
这个人类真的好莫名其妙......
哪有人突然跑山上来就为了给一只狐狸送糖葫芦的。
那要是他今天没有经过这里，这个人类就打算留在坑里面过夜吗。
他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就是一只很好骗的狐狸，不然为什么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把诸葛卿救了上来。
又或许，他真的对人类书生没有什么抵抗力，看见这般模样的人，就忍不住放松警惕。
衔起一颗山楂，微微用力咬下去，糖衣一点点化开。
是甜滋滋的，没有血腥味。
“我没有名字。”小狐狸突然说道。
一旁正忍不住想摸狐狸脑袋的诸葛卿微顿，随即福至心灵，笑道：“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替你想一个名字如何？”
小狐狸埋头大口吃糖葫芦，没同意也没反对。
但诸葛卿莫名就能看懂对方的意思，于是兴致勃勃想起来。
他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
小狐狸：“宣朝洛城。”
那座最先被他大火覆盖的城。
听到前朝的国号，诸葛卿怔愣，望着小狐狸微晃的耳朵若有所思，不过并没有多问，认真思考起名字来
小狐狸吃完了糖葫芦，给自己舔爪，舔着舔着突然就有点后悔跟这个人类这么亲近。
他怕不是被这个书生的无害皮相给迷惑了，明明都下定决心再也不搭理人类了，结果现在还让人类给他取名字。
他一只狐狸，要什么人类名字。
刚想要开口反悔，诸葛卿却已经想好了名字。
“洛祈怎么样？”
小狐狸歪头：“洛祈？”
诸葛卿用指尖在地面一笔一划将两个字写出来：“洛城洛河的洛，祈愿的祈。”
他的声音放得很温柔，像是透过小狐狸躲闪的眼眸看见了对方的过去。
“祝你所祈皆所愿，所愿皆所得。”
人类很多的词句对小狐狸来说都太过复杂，不过这两句他还是明白的。
他曾经倒是听到过很多的祈愿，不过都是逝去之人未散的执念。
见小狐狸久久不说话，诸葛卿小心翼翼轻声问：“不喜欢吗？”
一只小爪子按上他的手。
洛祈尾巴轻轻摇晃，“就叫洛祈吧，挺好的。”
......
梦中过了许久，醒来时却依旧是深夜。
闻卿恍惚睁开眼。
分明是不属于他的记忆，他却也有一种深陷其中不愿醒来的冲动。
连他都如此，遑论洛祈。
回忆中的洛祈与如今在外表上没有任何区别，那位少年书生却是面容模糊。
唯一能看清的是对方浅茶色的眼睛。
闻卿不是很想承认，但事实就是，他与对方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模糊难辨的声线也很像。
诸葛卿......
就连名字都一样。
这么说起来，他与爷爷在眉眼上也有几分相似。
洛祈知道爷爷已经离世的时候分明是想要直接离开，却在看了他面容几眼之后选择了留下。
缓之又缓吸了一口气，闻卿闭了闭眼让自己不去深想。
窗棂外月光依旧皎洁，夜色下整座村庄正一点点化作金红流光回到主人的体内。
小屋内，洛祈从被子里面拱出一个脑袋，放缓了妖力回收。
先回忆到这吧，一口气太多有点承受不住。
细细翻阅着过往那些画面，洛祈发现残缺记忆果然是会骗人的。
他模糊的印象里面，诸葛卿就是一个温柔很好调戏的书生。
现在找回一点记忆才想起来，对方的间歇性犯傻跟执拗一点不比温柔少，尤其是少年时期，有时候比他还跳脱。
怎么越想越觉得跟闻卿像......
倒反天罡！
门口突然传来细微的响动，洛祈立刻从回忆中抽神，警惕支起耳朵。
这里的村民说白了都是他记忆溢散幻化出来的，不可能主动过来。
不可控的也就四个外来的。
而四个人里面最不可控的很显然就是某个毛绒控的变态。
想了想，洛祈重新变成村长的样子，走过去打开门。
果不其然，门口站着的正是闻卿。
对方沐浴在月光下，本就温润的眉眼愈发柔和，周身都像是被镀上一圈莹白光晕。
才从回忆中抽离出来不久，洛祈险些晃神在这极其相似的气质中。
他稳住情绪，装出困倦的样子问道：“后生，有事吗？”
闻卿轻笑，“村长您怎么在这里？”
洛祈目光微微偏移，“这里是我家。”
“可我怎么听说，这间屋子是一位书生的？”
“那可能，是你听错了......”
“这样啊。”闻卿轻轻点头，突然又向洛祈靠近几步，低下眼直勾勾望着他，“其实我过来，是还有一句话想要跟村长说。”
洛祈的心脏突然加速跳动 ，有些不敢看闻卿的眼睛，“什、什么事？”
闻卿唇角轻勾，俯身，一只手悄无声息探到洛祈身后，“村长，您的尾巴露出来了。”
话音落下，修长的指节圈住狐狸的尾巴，不轻不重抓了一把，指腹捻过蓬松绒毛里面细细的尾巴尖。
咿！
只这一下，仿佛强烈的电流顺着尾骨窜过全身，大脑瞬间空白，除了剧烈的酥麻感以外再也感知不到其他。
洛祈变化的外表瞬间褪去，露出了原本的样子。
他因为这猝不及防的一下，瞳孔都有些涣散，身子不受控制地细密颤抖，发出轻轻的呜咽声。
这下反倒是闻卿错愕，他没想到洛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并没有用很大的力气去揉。
看见那双漂亮的眼睛蒙上水雾，眼眶红红望着他，咬着唇耳朵垂落轻颤，他脑中轰一声。
像被烫到了一样手忙脚乱放开狐狸尾巴，面侧跟着热起来，“我、我抱歉，我只是...我没想到你......”
回应他的是洛祈恼羞成怒狠狠一口咬在他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