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身旁传来死亡一般的视线，江成连浑身僵硬，缓缓地将果实放下，闭了闭眼睛，壮士赴死一般道，“如果我说我不是故意的……”
  江梦嘉“呵”了一声，抽出三十米长的大刀。
  江成连：“……别打脸。”
  他一介文弱棺材，扛不住揍的。
  “嘶——”
  藤蔓直直对着脸抽了下去，丝毫不留情面。
  一旁的江无感到了无形的幻痛，下意识闭上眼睛。
  刚刚还沉重的氛围瞬间乱成一锅粥，看着你追我赶的两人，江稳的嘴角抽了抽，只能先跟过去，这次的“劝说”自然也不了了之。
  闹剧散场，江无捡起那张咒术的资料，认真看了起来。
  江肆雪见状，眸色暗了下来。
  “别和我说你真的打算按照他们说的做，我不会配合的。”
  “我只是觉得这个好像很有意思。”江无慢吞吞地把资料收了起来。
  “不会有人对你心甘情愿的。”江肆雪眯起眸子，“指望这个，你还不如回去睡一觉。”
  毕竟……梦里什么都有。
  这世上不会有人真正喜欢江无的，任何见到江无本源的人都会对他恐惧排斥，除了他……只有他。
  不，哪怕是他也厌恶极了江无。
  江无没有吭声，低着头，唇瓣上下碰了碰，不知为何很想反驳江肆雪。
  想告诉这个他最爱的同类，有人愿意的，有一个存在对他很好，承诺了他永远。
  那个人是心甘情愿的，他叫殷……
  江无的眼底迷茫了一瞬，脑袋忽然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殷……殷默？
  不…不对，不是这个名字，他的身上冒起了冷汗。
  【宿主？】321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连续喊了他几声。
  过了半晌，江无终于回应了。
  【我在……】
  他从谵妄中回神，四下环顾，江肆雪已经离开了。
  系统很担心他的状态，江无只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321关心道：【您看起来像有什么心事，如果需要，系统会提供心灵辅导功能，所有数据都由系统加密保管，一旦有其他数据侵入就会立即销毁，您不必担心隐私暴露问题。】
  【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江无犹豫了一下，对321莫名的信任让他决定坦白自己的疑惑。
  【我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这些天，他总会时不时地产生错位感，这种错位感和违和感在江肆雪否认有人会对他心甘情愿时，达到了巅峰。
  所以……他真的拥有过吗？
  听完小棺材的疑惑，321没有再提出否认和质疑，而是开始运转代码。
  【宿主，有两个方向，一是您过度渴望有人陪伴而出现了幻觉；二是这个人确实存在，但您因为某种原因暂时忘记了他。】
  321：【我们可以先假设是第二种，那么您能回想起和这个人有关的线索吗？】
  【我不知道……】江无有些泄气：【我总是会想到殷默，但你也知道，他不可能。】
  【您想要更多关于他的资料吗？】321想了想道。
  【宿主，或许您听说过一个地方。】
  ***
  主系统空间，档案资料室。
  虽然说是资料室，但这里更像是一处庞大的独立空间。
  321和江无是没有权限进入的，但321是谁，有积分就能为所欲为，直接启动钞能力从黑市买了一张临时准入卡。
  有了这张卡，他们顺利通过身份审核，潜了进去。
  资料室内无数数据飞舞旋转，组成的数据洪流似绚烂的星海，让人一时间眼花缭乱。
  江无面前没有道路，当他尝试着迈脚时，不知哪里流窜的数据构建出台阶出现在他脚下。
  一道淡色的光团从江无的身躯里飘出。
  “宿主。”光团晃了晃身躯，“这里是数据库，系统可以暂时出现在外面，我去找资料，你先在这里，不要随意走动。”
  说完，321就似流星飞了出去，江无的目光跟随着它，直到它彻底没入数据洪流中，不见踪影。
  这里……
  他抬起手试着打捞起身边飘洒的光点，神思恍惚。
  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来了，就仿佛他曾经来过这里。
  那次是为了……
  “找到啦！”321自己都要惊叹自己的速度。
  本以为要找好久，谁料到它忽然福至心灵，一下子就摸对了地方。
  那张斥巨资购买的准入卡权限很高，连一些机密文件都能查看。
  办成事情的系统光团闪闪发光，像是一个温暖的小太阳拱入江无的怀里。
  江无揣着它，把资料插入系统面板中读取。
  血色的印记从面板上升起，卡顿了几秒后，又妥协似的解封。
  【k134世界，身份：郁楚，结局：死于精神力爆炸。】
  【n345世界，身份：邪神，结局：自我消散】
  【r09世界，身份……】
  【a079世界，身份：殷月澜，结局：乱箭穿心而死】
  【……】
  江无向后翻阅着，这个灵魂真的很惨，每个世界都只能做反派，下场也一次比一次惨烈。
  他的指尖轻抚过那些结局，不知为何心情跌到了谷底。
  “过得可真惨。”321也要开始同情了，“不过他好像是主系统特别对待的重刑犯。”
  江无闻言往后面翻了翻，却没有看见他的犯罪记录。
  他的唇角不自觉地拉平，翻回到开头，望着殷默的结局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自我消散……殷默吗？
  他的脑海中闪过那张苍白而又糜丽的脸，失神间不知触碰到了哪里，一道影像弹了出来。
  那是个背影，但江无一眼就认出了殷默
  影像拉近，果然是他。
  他在一处断崖上孤零零地呆坐着，那双漂亮晶莹的眼珠不复从前的光彩，灰蒙蒙中透出几分死寂。
  他脚下的阴影中，庞大的触手交叠在一起，上面全是脏兮兮的血污。
  祂们没有在江无面前时的活泼，死气沉沉的，连最简单的蠕动都不愿做，看起来就像一堆腐肉。
  江无看着他，手指有些发痒，忽然很想摸一摸殷默的脑袋。
  如果他能够出现在殷默面前，殷默一定会让他这么做的。
  江无的手指穿过了影像，画面中的殷默却忽然咧开嘴，抽笑了一下。
  “殷默？”
  江无以为殷默能看见自己，下意识出声呼唤他的名字。
  画面里的殷默并没有给出回应，这段影像只有记录作用……记录已经发生过的一切。
  殷默的嘴角越拉越大，露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
  他在笑，笑声越来越大，狞笑冷笑，脸颊上却不断滑落着泪珠。
  “我后悔了……”他喃喃道。
  “我后悔了…我不该让他……”
  “……我后悔了…”他抱住脑袋，失声道。
  殷默真的后悔了，他不该直接放江无离开的，他不该配合江梦嘉，把自己困回这该死的深渊。
  他不要在这个暗无天日的荒芜之地，孤独地待到永恒。
  他不喜欢这里。
  他要，他要——
  “我要出去……”
  “…我要出去，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
  刚刚还死气沉沉的触手开始发疯般地攻击天空上屏障，它们很快变得血肉模糊，最后精疲力尽地倒下，留下新一层的血污，落在原本的伤痕上面。
  殷默脸上出现了裂痕，刚刚变得癫狂的眸子重新回归死寂，犹如烧尽了的柴火，连余烬都被风吹散。
  殷默摇摇晃晃地向前走了两步，脸上不再有任何表情。
  早就知道的，不会再出去了。
  他已经无法再忍受这样孤独的寒冷了。
  他看向那深不见底的悬崖，最后看了一眼天空，然后一头栽了下去。
  触手自我解体，消弭在阴影之中。
  这不是解脱，而是新一轮折磨的开始。
  ……
  【这是他灵魂离开小世界前的死亡记录。】321迟疑了一下道。
  江无点了点头，影像结束后又开始从头播放，他看了几遍，终于停止播放。
  棺材其实很疑惑，殷默第一次离开深渊前曾独自生活了千年，影像里的时间线，他也不过是走了百年而已。
  不过百年的时间，殷默为什么会憔悴成这样，甚至选择了……
  他好像变了，江无的脑海中闪过郁楚的模样。
  这个灵魂足够坚韧，哪怕到最后一刻都在想着如何自救，为什么殷默时就坚持不住了呢？
  年轻的棺材本无法理解，但这一刻的江无却好像摸到了一丝真相的边缘。
  是因为他吗？
  江无的胸腔震颤了一下，但短暂的震颤与共鸣无法获得真相。
  他不知道，如果他愿意在最后给殷默一个小小的谎言，殷默可以再等上很久很久，久到这个世界的秩序崩溃都还愿意继续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