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五章
  “关于这件事我想过很多,主要是想那些可能被我忽略了的细节,还是觉得有一万次可以把他拉回来的机会,但我竟然都错过了。”沈青山说。
  雨还在下,程初抱紧他,却觉得自己和沈青山好像离得很远,他知道沈青山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倾听的人,更知道即使自己能够说点什么,对沈青山来说也没什么用。那些用来开解的话,他不信沈青山自己没有想过。
  但现实就是现实,现实是无法挽回的。
  原来七岁的差距可以让他这么无力,原来这七年里沈青山已经经历过这些,他再怎么跑,好像也没办法出现在他最需要有人在身旁的时候。
  程初觉得有些挫败,黑夜里他垂着眼,轻声问:“你难受吗?”
  “你肯定很难受,才会每年都回来看他。”
  你肯定很难受,才会让后来的自己成为一个值得被信任的、可以为别人兜底的人,才会一开始面对即使有些任性的程初也对他那么好。
  是从前的别人塑造了今日的沈青山。
  沈青山说:“我只是希望自己能长点记性。”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影响了程初,他把语气变得轻松了一些:“我只是想说给谁听,如果今天晚上你没有来,我可能也不会讲出来了。”
  “……我在听呢,”程初吸了口气,“要是说出来你能好受些,你就继续说吧,我会一直听。”
  沈青山嗯了一声,也没有继续讲,反而是忽然说:“很奇怪,感觉每次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压力就小很多。”
  “是么,你也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在你旁边也没什么用,不给你添乱就算好的。”程初说。
  “什么有用没用的。”沈青山笑。
  程初很慢地眨了两下眼:“就是因为觉得自己没什么用……我能做的也就是来找你。我觉得安慰的话你应该听过很多了,自己也想过很多了,但是能不能走出来是你自己的事,周凯走了,能原谅你的只有你自己。但是哥,我只想告诉你,你不该承受这些,我只想看你开开心心笑的样子,你不高兴我也高兴不起来……”
  好久没听过这样的话了,可能是身边的人都和沈青山差不多大,或者比沈青山大点儿,都是很早就离开学校的人,说话的时候总带着人情往来的技巧。
  但程初不一样,他讲的话都是在心里想过的,他不会跟沈青山弯弯绕绕。
  只想他开心……连施梦云都很久很久没有和沈青山说过这样的话。
  程初很干净,很纯粹,讲句话也像要把真心捧出来。
  “你要是睡不着,我就陪你不睡。”程初说。
  “不睡要干什么?”沈青山问,“像这么搂着我,你怕冷啊?”
  沈青山一打趣,程初就把手放开了,转了个身平躺着,说:“聊天。我可以给你讲讲我小时候的故事,比如说我是怎么一边弹琴一边哭的,比如说我小时候一直学不好奥数。”
  “我怎么刚开始听就有点困了……”
  “你——”
  沈青山笑起来。
  “睡吧,明天就走了。”他翻了个身,把自己的手搭在程初身上,隔着衣服摸了下。
  “你头发擦干没?”沈青山问。
  “擦干了,我头发短。”程初说。
  他闭上眼,又睡不着。
  脑子乱乱的,坐上来芍通的车时还觉得荒谬。去了要怎么和沈青山解释,自己会不会真的多余,沈青山会不会嫌他烦……程初没想好以上任何一种情况出现时他要怎么办,只是很冲动,一定想要在沈青山身边。
  沈青山身上怎么能有他不知道的故事呢?他怎么能总是从别人那里听说沈青山的一切呢?
  程初感到自己正在被占有欲控制,都已经不清醒了。
  和均匀的雨声一样,沈青山的呼吸也慢了下来,程初试着捏了捏他的手指,没反应,便大胆了一些,将指尖穿过沈青山的指缝,一点、一点,交错着扣住了。
  寂静的夜里,他的心跳声最为响亮,在胸腔里仅他一人可知地响着。
  希望明天是个好天气,希望沈青山开心。
  第二天醒来时,沈青山已不在床上。程初坐起来,眼神有些发懵,可能是昨晚淋了雨,又没办法洗热水澡,有点着凉了,程初觉得脑子晕,醒了一会儿,才把衣服穿好,推开门。
  堂内没有人,他走出去,沈青山、棍子和闻泽宇都站在在门外的小院子里,弯腰对着一丛草不知道研究什么。
  程初走过去,听见棍子说:“这是野豌豆吧,能吃吗?”
  “不是吧,看这土耕过的,可能看这片地没人种,隔壁家奶奶来种的吧。”闻泽宇说。
  “那要不你试试能不能吃?”棍子看向闻泽宇。
  “什么豌豆?”程初问。
  面前两个人同时愣住,而后被吓了一跳,回过头。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棍子问。
  “昨天晚上,”沈青山走到程初身边,“他来得晚,早上睡觉呢,我没叫他。”
  “你怎么都没说一声,”闻泽宇捂着心口说,“你知道这里本来就没什么人的。”
  “他来了你们不就知道了,有什么好说的。”沈青山看时间差不多了,说:“那我们走吧,开车去镇上吃点东西再回去。”
  闻泽宇开车,棍子坐副驾,程初窝在后座,把外套的帽子都戴上了,说还困,想补觉。
  山路颠簸,他被抖得皱眉,额头贴上来一只微凉的手。
  “你是不是发烧了,”沈青山声音很低,“看你脸色不太好,好像额头也有点烫,等会儿去镇上量个体温。”
  程初哦了声,就继续睡觉了。
  没一会儿车停了,程初没睁眼,感觉沈青山开门下车,才醒了,问:“他去干什么?”
  棍子和闻泽宇都还在车里,棍子朝后扔了两颗糖,说:“去给你买药。”
  隔着车窗,程初看沈青山在药店前站了一会儿,很快小跑着回了车里。
  “等五分钟吧,他量个体温再继续往前开。”沈青山把刚买的水银体温计拿出来,抖到数字以下,递给程初。
  可能是有点发烧,程初自己也觉得头晕,以前他发烧就是头晕。
  大概过了七八分钟,程初把体温计拿出来,沈青山按下车窗,借着天光看,说:“在发烧啊,都三十八度六了,可以吃退烧药了。”
  棍子赶紧把放在前排的矿泉水递进来,程初拧开了,等着沈青山递来退烧药,往嘴里一倒,就着水仰头就咽了。
  好苦……他忍不住吸了口气。
  “多大了还怕吃药,”沈青山笑,“就是昨天晚上淋雨了。”
  棍子从车内的后视镜里瞥了一眼程初,说:“下雨之后来的?”
  “反正挺晚了。”沈青山说。
  “怎么不早说,我来接你。”棍子说。
  沈青山不动声色地替他接话:“他想来就来了。”
  行,他看这俩是乐在其中,他一个外人就不打扰了。
  棍子笑笑,等程初把瓶盖拧好,继续开车了。
  可能是吃了药,程初一直很困,午饭也没吃几口,又回车里窝着睡。
  沈青山怕他睡得不舒服,还去小超市给他买了个软的枕头。闻泽宇和棍子在外面抽烟,沈青山就带着枕头上车。
  他开门的声音程初听见了,睁开眼看见是沈青山,又想睡过去。
  沈青山把枕头往程初身后一塞,程初便歪过头,没靠枕头上,靠在了沈青山的肩膀上。
  都生病了,随他去吧。
  沈青山又摸了摸程初额头,也跟着靠在椅背上。
  到家时快傍晚了,程初睡得半梦半醒,回家以后又继续睡了一会儿。彻底醒来时是晚上,沈青山站在阳台上抽烟,厨房里灯还亮着,灶台上炖着一锅肉,还香呢。
  沈青山敲敲玻璃门,朝程初招手让他过去。
  “醒了?饿了没?”沈青山抬了抬下巴,“体温计放柜子里了,你再去量一个,我去热饭。”
  他把烟摁灭了,站起身准备去给程初弄吃的,程初却在椅子上坐下,牵过沈青山的手,将他拉到自己身前,头往前一顶,抵在他小腹。
  “怎么了?”沈青山笑,“还晕呢。”
  “嗯。”程初把声音拖得长长的。
  他好像能听到沈青山的心跳声,咚咚的,很有节奏。程初忍不住笑了笑,说:“我听见你心跳了。”
  沈青山用手摸了把程初头发,他还是一头短寸,摸起来扎手。
  “不跳是不是有问题。”
  “你生日打算怎么过?”程初闷闷地问。
  “你要请我吃饭啊?”程初这状态沈青山一眼就看出来了,他想说什么都不用猜的。
  “不算吧,那你能给我留半个下午吗?我知道我们可能要回家吃饭。”程初抬起头,因为感冒没好,眼睛里雾蒙蒙的,看着可怜。
  沈青山说行啊,往后退了一步,让程初出来先把药吃了。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