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老张把船尾稳稳对正阶口，“抬腿迈上来啊，腿那么长，难不成还要我抱？那老胳膊老腿的可抱不动喽。”
这话臊得程延序脸皮一热，抬脚就想往上跨，船跟着就晃悠起来，吓得他赶紧缩回脚，差点儿就栽河里了。
“慌啥，掉不下去！”老张在船头喊，“真掉下去也没事，这么大个小伙子，还怕呛两口水不成？”
叔，大个小伙子他也是人，不是神。
呛水他的确不怕，可这运河里成天船来船往的，谁知道干不干净？
程延序心里嘀咕，嘴上只闷闷应了句：“哦。”
他深吸一口气，稳住神，看准船身摆动的节奏，抬腿，落脚，猫腰，总算钻进了船舱。
别说，这船里头还挺宽敞，估摸着能坐好几个人。
船身随着水波一晃一悠，程延序没来由地觉得舒坦，这光景，要是能泡壶茶，那可就太美了。
“跑镇口干啥去？”老张没忘刨根问底。
“还钱。”程延序答得飞快。
老张手一停，浆搁在水里，上上下下把他好一顿打量，“你还缺钱花？”
缺？他最不缺的就是钱，可瞄了眼老张洗的发白的旧褂子，这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说出来不是往人心窝子上捅刀子么。
“缺的。”程延序胡诌，“前些年家里……倒了霉，来这儿躲躲清静。”
再多说半句，他这谎就得穿帮。撒谎是不对，可老太太不说过么，心是好的，就不算坏事儿。
“我就说！”老张恍然大悟似的，“哪个正常小伙往这山沟沟里跑啊。”
叔，我真挺正常的，脑子好使得很。
“……您，说的对。”程延序干巴巴地应和。
第41章 咋想的啊
孟宁书在沙发上翻来覆去, 身上火烧火燎的，鼻子里还时不时钻进来一股子臭豆豉味。
在这冰火两重天的煎熬下，他迫不得已睁开双眼。
“嚯，醒啦？”外婆手里捧着个大海碗, 一脸得意地瞅着他笑。
要不说这人干坏事的时候是真有劲呢, 老太太居然特意去买了榴莲, 还亲自剥好装碗里, 端上楼，就为把他熏醒。
“您……真行！”孟宁书哑着声说。
“不这么着你能醒么？”外婆捏紧鼻子，瓮声瓮气地说，“可把我熏够呛。”
“嫌臭您还买？”孟宁书坐起身，脑子里跟灌了浆糊似的，看东西都重影。
他眯瞪着眼，对着楼梯口发愣，“直接叫我一声不就完了？”
“喊你，嗓子都喊劈了八百回, ”外婆咣当一声把碗丢茶几上，“臭死了！快拿走！”
孟宁书是真没忍住, 笑了。
老太太居然没能把他喊醒？这倒挺新鲜, 他这破睡眠, 多少年了都, 浅得跟纸片似的，蚂蚁吵个架都能惊醒。
他使劲扒拉着入睡前的记忆碎片, 张传奇，风扇，毯子。
“外婆，”孟宁书扭头四下瞧了瞧, “传奇哥人呢？”
“那孩子啊，”外婆压低嗓门，“我催了百八十遍，死活不肯睡，后来我吓唬他，说你小子睡眠轻，要是被吵醒了，能抄家伙拆房子，这才把他哄进屋老实待着了。”
“您这……净吓唬老实人。”孟宁书笑笑。
“那怎么办？”外婆眼一瞪，“让人家再陪你熬一宿啊？身子骨还要不要了？”
嗯？居然让老太太看穿了，行啊……不对，八成是张传奇那实诚孩子，扛不住老太太套话，给全盘托出了。
孟宁书抬起手腕瞄了眼表，“都这个点了，还没醒啊？”
张传奇这些天起得都挺早，也不是个爱睡懒觉的，这都晚上十一点多，快第二天了，还没动静？有点说不过去吧。
“人晌午才睡下，不正常么？”外婆搭了腔。
孟宁书脑子转了转，觉得老太太说得在理。
张传奇病着还硬撑着熬了那么久，这会没醒，确实挺正常。
“诶？”他忽然左右张望了一下。
“怎么了？”外婆问。
“那条毯子……您给收走了？”他明明记得张传奇非要给他盖上的毯子，这会咋不见了踪影。
“你给踹地上了，传奇后来捡走了，”外婆笑起来，“这孩子是真会疼人，还特意去屋里翻了件干净衣服出来给你盖上呢。”
干净衣服？孟宁书低头一看，一件黑色t恤正搭在他膝盖上，连吊牌都还没剪……这家伙，怎么就非得给他盖点东西才踏实呢？
其实他打小夏天就爱光着膀子，屁事没有。可张传奇这举动……他非但不觉得烦，心里头反而有点暖乎乎的。
“快起！”外婆照他后背就是一巴掌。
“哎哟喂！”孟宁书龇牙咧嘴地揉着背，“起起起，这就起。”
“记着喊传奇下来吃饭。”外婆临下楼又叮嘱一句。
“知道啦。”孟宁书应道。
听着老太太脚步声下了楼，他才松了口气。茶几上那碗“生化武器”还在顽强散发着攻击，孟宁书捏紧鼻子，趿拉着拖鞋赶紧逃离现场。
“传奇哥？”孟宁书走到房门前抬手敲了敲，里头鸦雀无声。
睡这么死？要不，让他再眯会儿？
他刚想转身开溜，转念一想，不行，空着肚子睡到半夜，胃疼犯了咋办？
“传奇哥！醒醒啦！”孟宁书加大力度又敲了几下。门里依旧静悄悄。
他猛地想起来，昨晚上这门锁不是让他给撞坏了吗？压根锁不上啊，而且这门除了他，也没别人会修……
嘿！这下可勾起他刨根问底的劲了。
他绕到窗户边，伸手推了推，妙，没锁。
孟宁书扒着窗沿，探头往里一瞧，果然，门后头硬生生顶着一张书桌加条长凳。
“传奇哥？”孟宁书压着嗓子朝床铺方向喊。
还是没动静。都快贴耳朵边喊了还能睡着？那得是死猪了吧？
孟宁书咬牙，双手扒住窗框，使劲把上半身探进去，两条腿在空中瞎蹬乱刨，费了老鼻子劲，总算滚进了屋。
他爬起来，随手拍了拍身上的灰，走到床边一瞧，床上被子铺得整整齐齐，连条褶子都没有。这哪像有人在睡觉？张传奇压根就没在屋里。
孟宁书又绕到另一扇门边。门没锁，他轻轻一推就开了。
“可以啊，张传奇，”他有点想笑，“为了躲老太太查岗，连后门开溜这招都学会了？”
好笑归好笑，孟宁书还是很纳闷，这家伙跑出去到底图个啥？都这么晚了还不着家，可别是走丢了吧……
啧，一个小镇都能走丢？那这脑子也差不多该废了！连陈飞洋都没在这丢过呢。
不过，昨晚张传奇还打听过运动服店，念叨着要去镇口还钱。
这人一向生怕给别人添麻烦，犟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这么看，准是跑出去买东西，还钱去了。
孟宁书摸出手机，长按开机键，屏幕亮起后立马点开微信。
他下意识就在联系人里划拉，划了两下才猛地想起，张传奇那家伙压根就没个联系方式，这想找人，简直跟大海捞针似的。
啧，不用手机，智能手表总行吧？好歹也能联系上啊……
视线落到聊天界面，未读消息的红点都快炸了，堆了足有百八十条。除了陈飞洋，还能有谁？
这家伙就指望着晚上听点新鲜八卦呢，结果等到现在也没见回音。这不，又等不及了，开启不知道第多少轮的信息轰炸。
【宇宙飞洋】狗皇帝！你我永不相见，洋贵妃已火速改嫁，望知晓。
【宇宙飞洋】等死吧！臣妾已经备好了秘制强效肾亏汤，到时候硬灌你嘴里！
孟宁书看着屏幕乐了，手指在键盘上顿了顿，还是选择暂时不回。
这要是起了头，没三小时绝对打不住。
张传奇还没归家，他自己肚子也饿得咕咕叫，这会可没工夫陪洋贵妃唠嗑。
他拇指一按，屏幕瞬间暗了下去。
“洋贵妃，您就先在冷宫委屈几个时辰吧，”他在心里给陈飞洋赔了个不是，“回头定当好生补偿。”
把房门轻轻带上，孟宁书快步溜下楼，悄悄地躲在了后院门边的阴影里。张传奇是偷摸溜出去的，回来，十有八九还得走这条道。
他就在这，守门待奇。
孟宁书掐着表，眼看快十分钟了，门口终于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这动静他太熟了，分明是有人正蹑手蹑脚地往里挪。
接着，一双手扒上了门框，张传奇那颗脑袋探出一点，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大概是确认了老太太不在，这才长长吁了口气，拍了拍沾灰的手掌，整个身子从门后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