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我没装,”程淡轻声细语地说,“哥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我喜欢你。”
  太变态了。
  空调还在嗡嗡作响,但此刻房间里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窗外小贩的叫卖声,人群的喧哗都变得遥远,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响。
  属于这个小镇子的夜生活要结束了,三两好友在楼下告别,梨花带泪地下次还要再约。
  隔壁键盘鼠标的声音也全部安静。
  是世界恢复了安静。
  萧熠安能感觉到程淡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总是带着戒备和疏离的少年此刻脆弱得像一碰即碎的玻璃。
  他犹豫着抬起手,最终轻轻落在程淡汗湿的背上,把程淡一把推开。
  “你拿前台给的套的时候在想什么?想被我睡?”萧熠安凑到他耳畔,说话之间往程淡耳廓吹了口气。
  气息让程淡一激灵,同时他眼神有一瞬变得正常,很快又开始演戏。
  “那人家姐姐说了免费,不拿也是浪费。”程淡抿了抿嘴说。
  萧熠安微微侧头:“这东西应该留给更需要的人。”
  程淡却像是没听见,故意把头埋得更深,嘴唇无意间擦过萧熠安的锁骨,两人同时僵硬的胳膊不是胳膊手不是手。
  萧熠安想和程淡打直球,来吓退程淡。
  可他没料到程淡居然比他还要直球。
  “那哥哥为什么不喜欢我?你也觉得我长的不好看吗?”
  窗外,霓虹灯的光影已经停止舞动,只有房间里昏暗的灯光照耀在两人脸上。
  程淡顶着这么一张脸说这种话简直就是犯规,房间里的时间仿佛静止。
  只有电脑屏幕上未关闭的游戏界面还在闪烁,映照着两个少年身影。
  程淡扑闪着睫毛,好似下一秒要哭了出来。
  第13章
  萧熠安打算好好和他讲讲道理,他双手反握住程淡的手。
  他对程淡的情感并非是不喜欢,只是这份情感对还没经济自由的萧熠安来说太沉重了。萧熠安见过自己朋友圈里面的人,从谈恋爱到结婚生子,即便是他和程淡不会结婚生子,但暂时时间内他无法给程淡一个承诺。
  “我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短则几个月,长则几年,总归是要走的,我不可能留在这里。”萧熠安说。
  他这句话说完,眼前的程淡明显愣住,短暂的停顿后,直直地顺着床上躺了下去,四仰八叉地盯着天花板。
  程淡明白自己的心意,但他搞不懂萧熠安,怎么可能会喜欢的同时隐忍,还要把喜欢的人推开呢。
  反正如果是程淡喜欢,那他恨不得把喜欢的人留在自己身边。
  他不常喝酒,家里大人说他喝了酒后就没办法干活,每次都趁家里聚餐和程招娣收拾残局的时候偷喝,所以酒量其实不好,一会儿就变得晕晕晕乎乎。
  程淡喜欢这种晕晕乎乎的感觉,感觉双脚离地一切都变得虚幻,可以短暂的不接受现实。
  萧熠安坐在床边,看眼前的人终于情绪稳定下来,他把这一切归功于在酒精上,果然人沾染了这种东西就会暴露本性。
  酒店的空调总是发出噪音,在这个世界安静后,萧熠安蜷缩在床的一侧睡去,两人之间仿佛隔着一条鸿沟,刻意的保持距离,可一翻身又缠在一起,触碰后程淡从睡梦之中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看见萧熠安后,不自觉地把他往怀里搂了搂。
  却在萧熠安在自己怀中熟睡后,越来越清醒。
  程淡是不会喜欢上萧熠安的,至少他心里是这样认为,如今相处下来他觉得这个人并不好骗。
  他缓缓伸出手搭在了萧熠安的脸上,程淡不知道萧熠安在想什么,想从他的脸上看透内心的想法。
  可手却慢慢触向唇角,程淡大拇指探进,去触碰萧熠安的舌钉。
  眼前的人没有清醒,程淡的胆子越发变大,就当他打算另一只手也出击的时候,在黑暗中黑色的眸子像一个钻石发光。
  酒店的窗帘并不透光,偶尔开过的汽车将远光灯打上来,会在布料缝隙间漏进一道游移的光痕,像一把无形的刀,短暂地切开室内的黑暗。
  光扫过程淡悬在半空的手,照亮了他指尖将触未触的迟疑,也映亮萧熠安微微颤动的睫毛。
  轮胎碾过路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最终消失在夜色里。
  空调的低鸣重新占据主导,送出带着霉味的冷风,吹不散两人之间黏稠的、几乎要凝滞的空气。
  程淡的呼吸屏住了,在光线彻底消失黑暗重新吞没一切的刹那,他像被烫到般猛地收回了手。
  他转过身,耳根烫的发红,像是做错事被抓包的小孩面对大人时的那种羞愧。
  “很好奇?下次给你也打一个。”萧熠安在他身边翻动,侧躺撑住了脑袋。
  空气静,程淡能听见自己心跳快要冲破胸膛。
  他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情绪去面对萧熠安,所以选择默不作声,萧熠安没有逼问,缓缓靠近,腿离程淡很近,手搭在他腰间,轻轻拍抚。
  比太阳先醒的是萧熠安,他睡不着,天微微亮的时候骑程淡的车在附近转了一圈,找到个看海的好视角。
  那里是片未开发区域,水泥路开到尽头便没了踪迹,只剩一条被野草半掩的土径蜿蜒向下。
  萧熠安把摩托车支在路边,拨开齐腰的芦苇丛往前走,咸腥的风立刻扑了满身,比在村里闻到的更野更烈。
  天是灰蒙蒙的蓝,太阳还没跃出海平面,只在东边天际线抹了道浅金。这片海滩不像村里那样堆着渔网浮漂,黑褐色的礁石丛生,海浪扑上来时撞得粉身碎骨,泛起灰白的泡沫,发出沉闷的轰响。
  潮水退得远,露出湿漉漉的沙地,上面布满细密的孔洞和爬行痕迹。
  有只搁浅的水母透明地瘫在那里,像一团被遗弃的玻璃。
  萧熠安找了块平坦的礁石坐下,摸出程淡的烟盒。
  打火机咔哒一声,火苗在晨风里摇晃了几下才稳住。
  他吐出烟雾,看它瞬间被海风吹散,就像昨夜那些理不清的思绪。
  身后是家未开业的早餐铺子,萧熠安到的时候它没有开门,孤零零的屹立在那,就支在土路与沙滩的交界处,简陋得像个随时会被海风吹走的木头盒子。
  不久,歪斜的烟囱里冒出细弱的白烟,带着煤球燃烧呛人气味,很快就被海风扯散。
  店家是位老人,她卷起卷帘,开始做开业前的准备。
  她在店门口摆着两张矮桌,油乎乎的桌面在晨光里泛着腻光,老太太正佝偻着背,在吱呀作响的油锅前炸着油条,金黄色的长条在滚油里翻滚膨胀,散发出与周遭海腥味格格不入的,是扎实的焦香。
  旁边的蒸笼摞得老高,腾腾地冒着热气,模糊老太太布满皱纹的脸。
  一个旧收音机放在凳子上,咿咿呀呀地唱着地方戏,唱腔苍凉,混在涛声里,听得不太真切。
  萧熠安掐灭了烟,朝那边走去。
  萧熠安走到摊前,油锅的噼啪声和蒸笼的雾气将他包裹。
  “两根油条,两杯甜豆浆。”他看了眼糊在蒸笼侧面、字迹歪斜的价目表,“再要两个茶叶蛋。”
  老太太慢悠悠地夹起油条,沥着油。她眼皮耷拉着,没看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他:“外地来旅游的?哪里人?”
  萧熠安“嗯”了一声:“南方的。”
  “看海,得傍晚来。”老太太把金黄的油条放进塑料袋,递给他,又舀起一勺浓醇的豆浆冲进碗里,酱色的榨菜末和葱花在乳白的浆液里打着旋。“这会儿水汽重,看不清,有没有落脚住宿要不要,咱这有。”
  “有,在鲭宿村那边,奶奶听说过吗?话说那附近有什么好玩的?”萧熠安等待着食物出锅的时候和老奶奶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
  听见萧熠安住的地方,老太太的手突然一顿,眉头全扭在了一起。
  “你咋跑那住宿了呀!赶紧搬走啊。”老奶奶把手往围裙那一擦,见现在没生意,干脆关火和萧熠安咬耳朵。
  “鲭宿那死过人。”她道。
  萧熠安一听觉得没啥大事,这年头哪里没死过人,走过的路盖的楼,说不定都死过人。
  “哎,不是一回事情,那嘎里有人会杀人,死的不止一个,邪性的很,”她指了指老天,“上头有人抓不住,有邪神护着那些恶霸。”
  萧熠安有些迷糊,想怎么还扯上玄幻的东西,不过他立刻联想到一个人,随口问了一句:“是张尺吗?村委会里面的。”
  第一眼他就觉得张尺那人身上有股浊气,表面看起来像是个知识分子,但背地里又是一套,上次威胁他妈妈的话还历历在目,萧熠安只知道他们不应该和这个村子里的人牵扯太深。
  老太太不知道什么张尺:“不知道什么委员会的,反正你可以去周边问问都知道的,那会好像有个外国女人来旅游,在那边生了个孩子就过世了,诶呀别打听那么多了,反正你来旅游不是,保护好自己安全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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