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不需要。”沈商年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看看再说。”沈敬德一向都是不容置疑的性子。
  他最后看向了沈明祈,“下次再约个时间,你跟梁家那小子见一见。”
  “我不见。”沈明祈说,“我有男朋友了。”
  沈敬德丝毫不生气,他只笑了笑,“一个玩物而已,不能说是男朋友,等你玩够了就要收收心了。”
  沈明祈松开筷子,“我没把他当玩物,我以后要跟他结婚生小孩,谁劝都没用。”
  “爸爸确实舍不得为难你。”沈敬德吃了两口就饱了,抽了张餐巾纸擦了擦嘴,淡淡道,“爸爸就会找你那个小男友了。”
  “就算你的小男友能坚持住,他的家人未必。”
  沈明祈静静地看着沈敬德:“你要是真敢动他的家人,我不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情。”
  沈敬德笑了笑,眼角皱纹很明显:“爸爸很期待那一天。”
  他率先起身离席。
  沈敬德走后,沈明祈摔了筷子,她抱着胳膊,看着徐时鹿苍白的脸色,嘲讽道:“活该。”
  徐时鹿手有些颤抖,他喝了一口水,声音尽量平静道:“你就是故意的。”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沈明祈嘲讽地勾起唇,“你既然把我跟魏庭深谈恋爱的事情告诉爸,那就别怪我了。”
  徐时鹿看了一眼沈商年。
  他正在挑鱼刺,看上去平平静静。
  他劈手指着沈商年:“这个事情他也知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是我呢?”
  “大家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几斤几两都知道。”
  沈明祈淡淡道,“他是蠢,你是贱,知道吗?”
  沈商年:“?”
  他吐出一根刺:“这样就没意思了。”
  沈明祈冷哼一声。
  徐若颜急着打圆场:“哎呦,都是亲兄妹,哪有什么隔夜仇?”
  “谁跟他是亲兄妹?我爸可就生了两个。”
  扔下这句话,沈明祈扭头出了门。
  徐时鹿一言不发上楼。
  徐若颜捂着心口:“造孽啊。”
  说完也匆匆走了。
  偌大的餐桌上,只有沈商年一个人。
  他很平静,平静地挑鱼刺。
  头顶的水晶吊灯散发着璀璨星芒,明亮的光落在他脸上,越发显得那张脸精致秀美。
  就是脸上没什么表情,显出了几分清冷。
  保姆一出来就看见这副场景。
  她凑过来,小声问:“今天的饭合胃口吗?”
  “很好吃。”
  沈商年笑了笑。
  “那就好。”保姆跟着笑起来。
  “陈嫂。”沈商年抽了张擦擦嘴,问,“今天晚上这顿饭,就是为了欢迎那位梁公子吗?”
  陈嫂:“我听先生是这么说的。”
  沈商年安静两秒,又问:“他有说明天什么安排吗?”
  “没怎么说,应该还和以前一样吧。”
  “哦对了……”陈嫂忽然一拍脑袋,“先生说明天有个重要的会,早饭要提前半个小时。”
  “好,知道了。”
  沈商年下意识弯了弯唇,可是脸上没什么笑意。
  他喝了一口水,心想。
  他忘了明天是商玟女士的忌日了。
  时间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
  好像不记得也是正常的。
  但是沈商年很难说服自己。
  他吃完饭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沈敬德回房间后生了会儿闷气,他没想到自己英明一世,临到中年,竟然在孩子上出了些问题。
  他站在窗前,外面正好是那棵樱桃树。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后院亮着灯,光线略有些惨白,那棵樱桃树亭亭玉立。
  沈敬德莫名想到了商玟。
  可是时光荏苒,在他的记忆里,商玟早就模糊了。
  他甚至记不起来她的模样。
  好像笑起来挺甜的。
  然后……然后就没有别的了。
  他平日里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这种事情早已遗忘在过去的岁月里。
  -
  第二天。
  沈敬德起来时,徐若颜还睡着。
  他今天要穿的西装和佩戴的手表都提前摆放好了。
  沈敬德先去洗漱,洗漱完换上西装,戴上手表。
  徐若颜被他起床动静惊醒,自己也跟着起来了。
  两人坐在餐桌前吃饭,不远处正对着落地窗,外面是绵绵的小雨,细雨如丝。
  徐若颜喝了一口无糖豆浆,说:“这种天气睡个回笼觉可真舒服。”
  沈敬德笑笑:“确实。”
  徐若颜给他剥了一个鸡蛋,“今天早点下班吧,晚上我亲自下厨。”
  “好啊。”沈敬德说,“好久没吃你做的饭了。”
  吃过饭,两人站在门口,徐若颜帮他打了个领带,踮起脚尖,在他侧脸上落下一个吻,脸上挂着浅笑,挥手道别:“下午见。”
  沈敬德也低头亲了亲她的脸,“下午见。”
  司机已经在外面撑着伞等着了。
  徐若颜站在门口,看着司机主动跑过来,撑着伞在沈敬德上方,又主动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沈敬德上车后,身上根本没沾着雨水。
  司机肩头被雨水打湿,又匆匆打开了驾驶座车门。
  豪车启动后,徐若颜走出了院门,她站在门口目送着豪车走远,她甚至没打伞,站在绵绵细细的雨水里,看着那辆豪车逐渐没了影子。
  她闭着眼睛仰起头感受着雨。
  雨水打湿了她精心呵护的头发,从眉毛到睫毛到鼻尖到嘴唇。
  今天的风也是湿冷湿冷的。
  徐若颜身上被冻出了很多细小的疙瘩。
  商玟。
  你在哭吗?
  -
  商玟女士葬在了姥姥江知目前独居的那座山上。
  周围都是一些无名碑,只有商玟女士孤零零在那里。
  她死的时候才二十七岁。
  黑白相片上,她穿着一件公主裙,披着卷发,笑容明媚的样子。
  坟前站着一个年轻男人,他通身黑色,黑色冲锋衣搭配着黑色运动裤,头顶戴着一顶鸭舌帽,鸭舌帽压得很低,只露出挺拔的鼻尖和半截曲线流线的下巴。
  沈商年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
  久到肩头那一块布料彻底被淋湿了。
  “妈……”沈商年想了想,说,“我现在好像比你大了。”
  商玟女士生日在冬天,而沈商年生日在夏天。
  他从口袋里摸出干净的手帕,擦了擦墓碑上的雨水。
  “今年好像也没什么事情发生,就是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那个人你也认识,你以前还抱过他。”
  “嗯……我是个胆小鬼……我害怕。”
  “……如果你还在的话,我可能会比现在要勇敢一些。”
  沈商年又站了一会儿,江知在佣人的搀扶下,在他头顶撑了一把伞。
  江知说:“小心感冒。”
  沈商年清清嗓子:“没事的。”
  江知叹了口气,“你爸今天来吗?”
  “应该不来吧。”沈商年说,“去年我提前一天提醒过他,今年没说。”
  “罢了,他不记得就不记得吧,强求不来。”江知说。
  沈商年点了一下头:“嗯。”
  -
  顶层办公室。
  秘书敲了敲门,得到里面的许可后才进去。
  彼时沈敬德正在签文件,头也没抬,“怎么了?”
  秘书恭恭敬敬:“沈总,丹尼尔医生已经到了。”
  “知道了,让他稍等一下。”沈敬德淡淡道。
  “好的。”秘书应了一声又出去了。
  沈敬德松开钢笔,拿起手机给沈商年打了一个电话。
  第一个电话没接。
  沈敬德蹙着眉,啧了一声,又打了一个。
  在铃声快结束的时候,沈商年才接听。
  “什么事情?”沈商年的声音冷冷淡淡。
  沈敬德愠怒,“我昨天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吗?今天有专家来给你看病。”
  “我昨天也跟你说了,我不需要。”沈商年说。
  “你让专家看看再说,能治好的概率很大的。”沈敬德说,“你看了再说。”
  “我现在有事要忙,没工夫跟你扯闲篇。”沈商年说,“挂了。”
  沈敬德冷笑了声:“你能有什么事情?你每天不就是在忙着怎么花钱吗?你别以为你跟孙鹤炀合作建了一个公司,就真成精英了……”
  “你现在拥有的这些钱,能离得开我姥爷吗?”沈商年莫名想笑,“你不会真觉得你走得这么顺,全都是因为你自己的努力吗?”
  沈敬德呼吸急促起来:“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心里应该清楚。”沈商年看着远处起伏的山,那里葬着他的姥爷。
  沈敬德咬牙,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怒火,“我现在正式给你下通知,立刻来公司,丹尼尔医生正在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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