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沈商年。
取了两个人的姓氏,寓意着岁岁年年。
只是真心瞬息万变。
周围都是背古诗念古诗的声音,嘈杂的声音里,沈商年趴在桌子上,侧着头看着陈之倦,小声问:“卷卷,我是不是有点可怜?”
“怎么就可怜了?”陈之倦反问他。
“我学习不好,没了妈妈,经常被欺负……”沈商年声音隐隐带着哭腔。
陈之倦叹了口气,他伸手拽了拽沈商年的耳垂,“你不可怜。”
“为什么?”沈商年看着他。
陈之倦说:“你长得好看,家世出色,住着大别墅坐着豪车,想买什么就有什么,光这些条件,就已经打败了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五的人了。”
“有的孩子温饱都成问题,甚至有的孩子一出生就是残疾,或者看不见或者听不见,而你身体健全。”
“永远都不要觉得自己可怜。”
“那才是真的可怜。”
沈商年愣住了,许久他红着眼睛点点头。
二十多年,他一直陪在他身边,永远站在不远处,一个伸手就能碰到的距离。
梦的后半截,好像又变成了高三。
刚结束高考的那个晚上,一群人开了包间玩了一晚上。
沈商年玩嗨了,也喝多了。
回家的时候,他醉醺醺地上了出租车。
陈之倦喝了一杯,像是醉了,又像是没醉。
沈商年困倦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少年肩膀宽阔,他忍不住用脸颊蹭了蹭。
陈之倦身体都僵住了,他仰头看着车顶,忽然开口,“沈商年……”
“啊……”
沈商年很困,含糊应了一声。
“我跟你说一件事情,可能有点冒昧,可能会让你不高兴。”
“……你……你说……”
沈商年眼皮很沉重,他耐心等了几秒,没等到下一句话就睡着了。
……
被电话声惊醒的时候,沈商年坐起身。
一脸茫然。
所以。
他想说的那件事情,到底是什么呢?
沈商年揉了揉脸,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沈敬德打来的。
他等了半分钟才接听,沉默着等沈敬德开口。
“你相亲相得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沈商年说,“以后都不用相亲了。”
沈敬德愣了一下,“为什么?”
沈商年唇边勾起一个恶劣的笑:“因为没人能看上我。”
“你这说的什么话?”沈敬德明显有些动怒了,不高兴道,“你可是我儿子,要脸有脸,要家世有家世……”
沈商年打断他的长篇大论,即使是在夸他,“我硬不起来了。”
“什么?”沈敬德像是没明白过来。
沈商年慢慢悠悠,带着恶意道:“我说,我硬不起来了,你觉得哪家千金愿意守活寡?”
“什,什么时候的事情?”沈敬德声音都轻了。
沈商年故作思索:“好像就这几天的事情吧。”
“我建议你呢,现在开始戒烟,给你老婆调理身体,估计还能再要一个。”
沈敬德刚刚还陷入自己亲儿子硬不起来的惊天噩耗里,现在又被这句话气了个半死,“臭小子,你怎么跟你爹说话呢?”
沈商年无动于衷:“不过,徐时鹿应该还挺正常的吧,但是他好像是你老婆跟前夫生的孩子,你会介意吗?”
沈敬德怎么会不介意呢。
他亲手打下来的商业帝国,交给谁都不会交给徐时鹿。
就算沈明祈是女生,沈商年是纨绔,沈敬德也会给他们两个。
沈敬德粗喘着说:“你是不是在撒谎,故意骗我呢?”
“要不我把病历本发给你看看?”沈商年问。
沈敬德深吸两口气,“还能治吗?”
“不能了。”沈商年说,“所以现在呢,我就建议你赶紧再生一个。”
“你……”
赶在他骂人前,沈商年立刻挂了电话。
他穿上鞋洗了把脸,稍微清醒了些,就乘电梯去了地下停车场。
现在十一点了。
医院还没下班,赶过去的话应该刚好碰上。
沈商年抵达医院时,正好碰上下班时间。
他匆匆进了骨科科室,里面有值班医生。
值班医生觉得他眼熟,“找陈医生吗?”
“嗯。”沈商年问,“他去吃饭了吗?”
值班医生指了指后面,说:“陈医生刚下手术台,这会儿正在休息室,里面没别人,你可以进去。”
沈商年点头:“谢谢。”
沈商年刚到休息室门口,就闻到了一股很重很烈的烟味。
他怔愣一下,走进去,绕过衣橱,陈之倦背对着他站在窗边。
他穿着白大褂,下身是绿色刷手服,这都很正常。
但是他的手里夹着半根烟。
那只手垂在身侧,青筋蜿蜒,指节分明,一根燃烧了一半的烟被他夹在指尖。
听见脚步声他都没有回头,只声音略有些喑哑道:“七号床病人家属中午可能过来,协议我放在病历本里,到时候让他们签字就行。”
话说完,他抬起手咬着烟吸了一口。
姿态自然放松,手法娴熟。
沈商年久久没有说话。
他整个人甚至僵在那里,脑子蒙蒙的,眼睫一眨不眨,呼吸都轻了。
陈之倦像是察觉到了不对劲,回过头:“怎么不说话……”
后面半句蓦然消失。
四目相对。
空中的烟味持久而浓烈,即使窗户开着,依旧吹不散。
因为科室里吸烟的医生并不少。
陈之倦喉咙滚了一下,他不避不让,只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沈商年眼睛长时间不眨,有些酸涩,他眨了一下眼睛,问,“我不能来吗?”
“可以。”
陈之倦站在桌边,把吸了一半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
第70章 因情生意
“你……”陈之倦抿了一下唇。
最后他又将话吞了回去,沉默着,把主动权让给沈商年。
沈商年什么都没问,他在休息间那个有些老旧的衣柜边安静地站了半分钟。
这半分钟里,他们都不说话。
明明还是那个熟悉的人,明明还是那双熟悉的,带着几分温度的眼睛。
但是沈商年茫然地想。
他好像不够了解他。
像是一座冰山,他天真地以为,海平面上的那一半就是冰山的一切。
现在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海面之下,还有一半,他不曾了解的半块冰山。
而陈之倦,没打算让他知道
最后沈商年清了一下嗓子,主动打断了这半分钟的沉默对视,说,“……我先走了,下次再来找你吧。”
说完这句话,他扭头就要走。
“不是……”
陈之倦追出来,抓住了他的手腕,声音有些涩:“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
正常来说,沈商年应该一边冷笑一边质问陈之倦为什么自己偷偷吸烟,不让他吸。
这简直是严于律人宽以待己。
非常值得狠狠批评。
然而沈商年此刻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又像是有些茫然,他用力挣开陈之倦的手。
他的手干燥温热,落在他的手腕处,沈商年活像是手腕上长了刺,他另一只手止不住地摩擦着被人抓过的手腕。
动作幅度过大,陈之倦下意识蜷缩了一下手指。
沈商年说:“我有点不舒服,我想先回去了。”
他声音很轻。
陈之倦除了极个别的事情,很少为难他,一直都是沈商年说什么就是什么。
隔了大概十秒,陈之倦垂着眼睫,说:“再见。”
沈商年顿了一下,抬起脚步走了。
他乘坐电梯,一路从十楼到一楼。
一楼大厅里人很多,沈商年脸颊略有些苍白,唇瓣无色,他眼神飘忽,没个定点,直到进了停车场。
最近温度有所回升,露天停车场侧边有一排绿树,此时树木葱葱郁郁。
沈商年打开车门,空间变得封闭起来,他靠着椅背闭上眼睛。
脑海里却还是浮现陈之倦夹着烟的那只手。
烟比较细长,被他夹在手指中间,白大褂整洁的袖口正好抵在突兀的腕骨处,腕骨处有颗黑痣,火光与手指距离很近。
手指骨节分明,带着男性独有的那种性感,手背处的青筋脉络分明。
沈商年下意识用手搓了搓脸颊,捏了捏眉心,深吸一口气。
他努力告诉自己不去想,可是满脑子都是那只手。
怎么会呢?
他反复地询问自己。
带着点儿慌张惊乱,无措惶恐。
没人知道。
在休息间看见陈之倦吸烟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