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他的睡意突然消散了。
  聊天框最上方是一个海绵宝宝的头像。
  没有任何备注,显示的是他的微信昵称:打破枷锁。
  这个昵称沈商年用了很久,非常中二。
  有四条消息。
  第一条是一串乱码,有字母有符号。
  大概率是他敲敲删删,无意识发送了出来。
  第二条则是简简单单两个字:卷卷。
  第三条和第四条都是语音,第三条长一点,第四条短一点。
  陈之倦喉结很轻地滚了一下。
  他有点累,坐在旋转椅上,脚踩着横杠。
  此时手术室只有他一人,只有仪器时不时发出一点动静。
  某人醉醺醺的声音在手术室里响起。
  “你为什么……不哄我呢?”
  “跟我道歉。”
  陈之倦静坐了许久,他没什么表情,低着头,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播放着那两条语音。
  大概听了十几遍,他打了个电话过去。
  -
  沈商年手机响起来的时候,孙鹤炀刚把靳言送回家。
  沈商年倒在副驾驶,合着眼睡着了。
  孙鹤炀拿起他的手机,接听。
  “在哪?”
  “倦哥?”孙鹤炀说,“他睡着了。”
  “我在他家门口。”陈之倦说。
  “那行,我现在就送他回去。”孙鹤炀松了口气。
  醉鬼有人照顾了,他就可以跟小可打游戏了。
  车程二十分钟,抵达沈商年的公寓时,马上要零点了。
  孙鹤炀扶着沈商年从电梯出来时,就见沈商年家门口的地上坐着个人。
  那人像是很累,也不嫌弃地上脏,穿着运动裤和卫衣,低头看着手机。
  “倦哥?”
  孙鹤炀关心道,“你要不先回去睡觉吧,看你挺累的。”
  “没事。”陈之倦收起手机,站起身,下意识看向了沈商年。
  沈商年醉眼朦胧,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是什么时候了。
  他朝着陈之倦走过去,“卷卷……”
  陈之倦抓住了他的手腕,跟孙鹤炀说:“你忙吧。”
  “那我走了。”孙鹤炀很放心地溜了。
  沈商年输了密码,两人进了屋,沈商年换了拖鞋就往沙发上一躺。
  陈之倦打开灯,饮水机里有热水,他去厨房找了找,没一点蜂蜜的痕迹。
  他倒了杯热水放在茶几上,打开外卖app点了一个跑腿。
  “我想睡觉。”
  沈商年忽然正式宣布这个事情。
  陈之倦坐在地毯上,“那你就睡。”
  “可是我睡不着……”
  “为什么?”
  沈商年想了很久,久到陈之倦险些睡着了。
  沈商年又坐起身,他低着头看着陈之倦,臭着脸说:“因为我会梦到你骂我。”
  陈之倦一秒清醒。
  他直起身,看着沈商年,他白毛有些乱,眉眼在头顶清晰的灯光下依然漂亮得惊人。
  他从小就是一个漂亮孩子,五官等比例放大。
  所以陈之倦看见他的时候,经常会想起五六岁的沈商年。
  他很喜欢喝奶粉,即使已经断奶了,仍旧喜欢泡奶粉喝。
  尤其是商玟女士去世后,沈商年一天能喝三杯。
  再喜欢也不能喝太多,所以陈之倦经常监督他,确保他每天喝的量都适中。
  那时候沈商年白白嫩嫩的,走到哪里都有陈之倦牵着。
  “别再长大了。”陈之倦忽然说。
  “什么?”沈商年不理解。
  陈之倦看着他,唇角很轻地勾起,笑意很淡:“我说,你喝一口水好不好?”
  “不好。”沈商年拧着眉,“你为什么要骂我?”
  陈之倦语气温柔,“可以不聊这个事情吗?”
  “不可以。”沈商年说,“我非常,非常生气并且……”
  他沉默了下。
  陈之倦耐心等着。
  “……并且难过。”醉酒后的沈商年无比坦诚。
  陈之倦盯着他看了许久,他别过脸,说:“是你先伤害了我。”
  “我比你更难过。”
  “我没有!”沈商年瞪大了眼睛,“你这人怎么还污蔑人呢?”
  第20章 什么类型
  面对沈商年的质问,陈之倦很平静。
  他淡淡地笑了一声,看上去温柔又很有距离感。
  “因为你不觉得那是伤害。”
  沈商年不说话了,他皱着眉头,冥思苦想。
  跑腿很快来了。
  陈之倦泡了一杯蜂蜜水,嗓音懒散:“别想了,喝点蜂蜜水,睡觉。”
  “嗷。”沈商年确实想不出来了,他睡意已经上来了,所以很听话地喝了半杯蜂蜜水,进了卧室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沈商年睡觉姿势很乖,双手平摊放在小腹上,唇瓣紧紧抿着。
  他以前看过一个电影,有人下毒,就是趁着主角睡着时,把毒滴入了主角嘴里。
  所以沈商年睡觉时,唇瓣总是抿得紧紧的。
  陈之倦坐在床边看着他熟睡的脸,动作很轻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耳垂,鼻尖以及唇上那颗有些肉乎乎的唇珠。
  沈商年睡熟了,所以难得安安静静的,任由他摸着。
  陈之倦看着他熟睡的模样,忽然想到了高二那年。
  那时陈之倦和沈商年是同桌,沈商年睡了一整节数学课。
  课间休息时,前排两个男生回过头,一脸八卦地问:“年哥,听说隔壁那个文艺委员给你表白了,你怎么没同意啊?”
  沈商年刚睡醒,懒洋洋地撑着下巴,“因为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文艺文员老好看了,又白又清纯,你这都不喜欢,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沈商年想了几秒。
  那几秒里,陈之倦看着题目,看了许久都没有弄明白题意。
  沈商年说:“活泼一点的,长相偏可爱,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牙齿,爱穿粉色衣服。”
  陈之倦垂眼盯着题目,黑笔无规则地圈着题干。
  前排男生不怀好意地笑起来:“说这么清楚,看来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你们废话真多。”沈商年薄白的脸颊上浮现了点不耐烦,与其说是不耐烦,更像是被戳中了心事的恼羞成怒。
  “好好好,我们不问了,不打扰年哥思春了。”
  陈之倦盯着题目,心想:隔壁班的文艺委员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他更不会是。
  连性别都对不上。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胜算。
  那个文艺委员起码还能表白,而他连表白的资格都没有。
  一旦说出来,兄弟都当不成。
  “倦哥。”班长从外面跑进来,站在陈之倦桌子边,“数学老师让你去一趟办公室,他说你这一整节课都没认真听,注意力根本不在学习上。”
  沈商年惊讶地看过来:“卷卷……”
  没等他说完,陈之倦站起身走了。
  那是他第一次没有听沈商年把话说完。
  ……
  沈商年醒来时,头疼欲裂,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卧室里一片昏暗。
  遮光窗帘紧紧关闭着,沈商年翻了半天,从枕头下面翻出了手机看了眼时间。
  上午十点三十一分。
  沈商年拉开窗帘,阳光照亮卧室时,他瞥见床头柜上有一杯水。
  正好口干舌燥,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口感有些甜。
  是蜂蜜水……
  昨晚的记忆随着这杯蜂蜜水缓缓回归。
  沈商年脸色变了又变。
  最后他恶狠狠给孙鹤炀打了个电话。
  孙鹤炀很快接了,有气无力道:“喂?”
  “你怎么了?”沈商年到嘴的狠话又咽了下去。
  孙鹤炀抽了抽鼻子,“我失恋了。”
  “啊?”沈商年意外,“你什么时候谈的?”
  “小可把我拉黑了。”孙鹤炀悲伤道,“我昨天和小可打游戏的时候,京亦哥也在线,他一直邀请我,所以我就跟小可说打三排。”
  “京亦哥是谁?”沈商年一边打电话,一边去客厅搜寻某人的影子,一无所获。
  “就是上次我那相亲对象的小叔。”
  “嗷。”沈商年喝了口水,“然后呢?”
  “然后京亦哥不太会玩,我们那个段位挺高的,他只能打辅助,我是射手……小可就去玩了中单……”孙鹤炀说,“对面打野挺会玩的,一直抓她,她可能是觉得受了冷落了,不开心了,直接不玩了。”
  “我就在微信上哄她,她非说京亦哥是个绿茶,还说什么这种老男人段位最高了,我就觉得她说话不好听,让她别这么说,她就生气了,还说我活该被男人骗,然后把我拉黑了。”
  沈商年蹙着眉:“她说话确实不太好听,你那个京亦哥又不缺钱,骗你图什么?”
  “就是啊。”孙鹤炀闷闷不乐,“我也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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