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我没事,你呢?”林序南几乎是贴在他胸口,声音被裴青寂急促的心跳震得发虚。
  “没事。”裴青寂轻轻动了动肩膀,却在那一瞬被一股刺痛逼得呼吸一滞,唇角微不可察地一紧。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干土味,像是被岁月碾碎的石灰粉。
  林序南被牢牢护在他怀中,耳边是一阵阵沉闷的心跳,节奏凌乱,却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力量。
  一下一下,仿佛和洞顶那些摇摇欲坠的石层同频震动。
  忽然,林序南觉得颈侧有一丝温热顺着皮肤滑落,他下意识抬手去摸,却触到一片潮湿而滚烫的液体。
  “别动!”裴青寂低声喝止,语调冷冽得像刀锋,却因急促的气息而微微发颤。
  林序南心头一紧,顺着他的臂弯望去——裴青寂的袖口已被石屑划破,薄薄的布料下隐隐透出一抹鲜红,血珠顺着掌心的纹路悄然渗下,在微弱的光线中映出暗色的光。
  又一阵轻微的“咔咔”声从深处传来,洞顶的裂隙沿着旧有的断层缓缓延伸,仿佛下一秒便会再次塌落。
  “你受伤了。”林序南的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慌乱。
  “没事。”裴青寂打断他,另一只手已经迅速按下腕表上的紧急联络按钮。
  洞口的蓝色应急指示灯骤然亮起,冷冽的光线在尘雾中拉出一条仿若救生索的安全线。
  短暂的死寂后,洞窟深处的落石声终于渐渐停歇。
  裴青寂依旧没有松手,掌心的力道坚定而沉稳,像是要把林序南从这片风沙与黑暗中生生护出来,他低声开口,“先出去再说。”
  应急灯的蓝光在尘雾中摇曳,映得林序南的面庞苍白却清晰。
  裴青寂松开支撑的那只手,轻轻扶起他,指尖不自觉地顺着他的肩线滑下,像是在确认每一处都完好无损。
  “能走吗?”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林序南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反握住裴青寂的手腕。
  那一瞬,指尖触到掌心的温度——烫得像火,混着湿滑的血迹。
  “你别逞强。”林序南抬眼望向他,眼底的慌乱掩不住。
  裴青寂垂下目光,与他对视,眼中闪过一抹柔光,却只是轻声说,“走,先出去。”
  他把林序南的手轻轻拉下,又反手扣住,掌心的力道稳得几乎倔强。
  直到走出洞口,冷冽的夜风扑面而来,空气里终于带着清新的湿气,携着黄沙扑面而来。
  “裴青寂!”
  钟渐青像蓄满了力之后被弹簧猛然推起,几乎是带着破风的速度冲到他身边,鞋底在砂砾地面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
  “你怎么样?”他的声音因惊慌而带着明显的颤音,连呼吸都乱了。
  裴青寂抬眼看了他一眼,神情仍旧克制,却因为失血脸色苍白。
  “皮外伤。”他淡淡开口,声音却因肩口的疼痛和血量流失而低哑沙哑,像是被风沙碾过的砂纸。
  他试图站直身体,却在动作牵动的那一瞬,肩口的纱布下猛地渗出一股新的血迹,鲜红顺着衣料向下扩散,迅速浸湿了一大片布料。
  周围的工作人员闻声赶来,纷纷围拢过来,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棉布和干土混杂的气味。
  “需要担架吗?”
  “有没有医护在?”
  礼貌而关切的询问此起彼伏,却又不敢靠得太近,生怕触到他肩上的伤。
  老孟挤在人群后面,粗糙的手指死死攥着衣角。
  当他看见那一片被鲜血晕染的棉布时,眼中惊惶与愧疚同时涌起,像风沙般在皱纹间翻涌。
  “裴……裴老师,我——”
  他的嗓音哽在半途,话语被沙砾似的悔意堵住。
  裴青寂微微侧身,抬起另一只完好的手拍了拍老孟的肩膀,力道轻却坚定。
  “没事,正常的小事故。”
  他语气平静,像是在安抚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而不是刚从落石中护下他人的伤者。
  “先去处理伤口。”
  林序南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无法掩饰的焦灼。
  他几乎是寸步不离地站在裴青寂身侧,目光死死锁在那道血迹斑驳的肩膀上,连呼吸都变得僵硬。
  那片猩红映在他眼底,像一簇燃烧的火,烫得他指尖发抖。
  “别逞强。”他低声说,嗓音因过度压抑而有些发涩。
  裴青寂转过头,与他短暂对视。
  在那一瞬间,林序南从他眼中看见的,不只是冷静——还有一抹深藏的温柔,那是裴青寂在危急时下意识护住他的决绝。
  林序南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酸涩几乎要溢出口腔。
  他伸手想去扶,却又克制着自己,生怕一个不稳再次碰到伤口。
  “别动,我来。”
  那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沙吞没,却带着一种无法拒绝的温度。
  裴青寂看着他,唇角轻轻一勾,那一抹笑淡得几乎要被血色掩去,却仍带着无声的安抚。
  “没事,别紧张。”
  医疗站内的灯光冷白而干净,消毒水的味道混着戈壁带来的干尘,刺得鼻腔发紧。
  裴青寂坐在折叠医疗床上,解开防护服的上扣,单手将外衣顺势脱下递给林序南。
  裴青寂坐在折叠医疗床上,背脊仍旧挺得笔直。
  他试图单手解开防护服的上扣,指尖因长时间的紧绷略微发白,却依旧动作从容。
  单手将外衣顺势脱下,轻轻递给林序南,
  肩头的伤口在灯下显得格外触目——一道深浅不一的划伤沿着后背蜿蜒,皮肤在冷气中微微起着细小的颤栗,血迹仍在缓缓渗出,鲜红得近乎耀眼。
  医护迅速用生理盐水冲洗,喷上止血喷剂,再用无菌纱布层层包扎。
  消毒液接触伤口时,裴青寂的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却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林序南一直守在旁边,目光紧锁着那道伤口,连呼吸都变得僵硬。
  “别皱眉。”
  裴青寂察觉到那份过于专注的凝视,转过头来,唇角轻轻一勾,伸手抬起,指尖带着消毒水的凉意,轻轻拂上林序南的眉头,顺势揉了揉那条因紧张而紧锁的皱褶。
  林序南怔了一下,喉结微微滚动,心口像被什么堵住,所有想要说出口的言语都在喉咙里化成一股灼热的气息。
  裴青寂侧过头,看了眼在一旁忙着的医护人员,唇角再次扬起一抹笑。
  那笑容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却依旧故作轻松,像是试图用一句玩笑将所有危险与疼痛都化为无足轻重,“我又救了你一次,现在以身相许都不够了。”
  那一瞬,林序南的喉结微微滚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风从戈壁深处吹来,带着荒漠特有的干燥与冷意,将他心头的酸涩一点点刻进骨子里。
  “别看着我像要断气告别一样。”裴青寂低声笑着,嗓音因失血略带沙哑,尾音却依旧带着惯有的轻佻,“只是擦破点皮,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林序南抿着唇,半晌才闷声开口,“你刚才要是——”
  “可没有‘要是’。”裴青寂截住他的话,语气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医护拆下最后一片血迹斑斑的纱布,示意处理完成。
  林序南小心地把外衣披在裴青寂的肩上,指腹无意间触到那片因寒冷和药水而微凉的皮肤,心口蓦地一紧。
  “别碰到水,今晚最好别动得太厉害。”医护简单叮嘱后离开,只剩下两人对望的静默。
  戈壁的夜风顺着半掩的门缝钻进来,带着干冷的砂砾气息,擦过两人之间的空气。
  林序南轻轻吸了口气,声音低哑,“我不想再经历这种‘要是’。”
  裴青寂伸手,顺势扣住林序南的后颈,将他轻轻拉近,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语气轻得几乎听不见——
  “但是我更舍不得你受到伤害。”
  林序南的睫毛微微一颤,呼吸被堵在胸口。
  外面有人路过,鞋底摩擦地面的细声从门外掠过,却像隔了一整个世界般遥远。
  两人刚一推门走出医疗站,走廊的灯光还没完全适应眼睛,就听见一声兴奋得几乎破音的呼喊。
  “天——呐!”
  程曜明像被电到一样跳了半步,眼睛亮得惊人,整张脸都写着激动,“我就说名字听着眼熟,原来你就是那个古籍修复的大佬!不是!我们听说你们受伤了,我们过来看看你们!”
  裴青寂脚步一顿,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
  ——还能把表情做到这么夸张的男孩子,他第一次见。
  “你们怎么愿意跟我们一起做志愿者的!”程曜明完全没察觉他的微妙表情,声音越发洪亮,“简直是大佬下凡,与民同乐啊!”
  田辛川挠了挠脑袋,整个人憨厚得像一块石头,“裴老师,您现在怎么样啦?您……您真的太厉害了,我看了好多次您的视频,真的特别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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