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青年在‘朋友’两个字上咬了重音,同时伸出手想要捉住少年的手腕,却在视线触及少年满身的尘土时,动作顿了一下,转而捉住少年相对干净的衣领。
  “你相信一个逃犯的话?也不信我的话?”
  泛着凉意的气息蹭过颈侧,谢宝琼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但随即身体便被青年拽着往前拖,挡住去路的黑影重新隐没回黑暗中,青年拖着一路回到了他挖出的那个洞口,如冰萃过的声音响起:
  “你倒是能耐。”
  后衣领被人往下拽,谢宝琼被迫抬起头,月光顺着挖开的洞口洒入,落在他的眼中,并不刺眼,反倒是余光中青年阴沉的脸色更加晃眼些。
  “舅姥爷,脖子酸。”
  凉丝丝的手指从衣领移开,转而攥住少年纤细的脖颈,微微收拢:
  “你的胆子似乎格外大,不怕我杀了你?”
  面具被剥开,那丝虚情假意也不剩下什么维系的必要,林桉眼底情谊尽数褪去,剩下一片森然。
  尽管命脉被人掌握,谢宝琼在月光映照下无处躲藏的脸却从容自若。
  -----------------------
  作者有话说:兽拟小剧场
  谢还在赏味期但已学会拆家的小比宝琼:呜呜
  谢琢(被小狗哼哼唧唧蒙住双眼版):我家小宝怎么可能会拆家
  林桉:??你看着我家里这么大一个洞再说一次
  第114章
  “你自见到我后,就改变了想要杀我的想法。”
  少年面色恬淡,语气笃定,清冷的月色在脸上泛起一圈朦胧的光晕,继承了母亲一脉的杏眼微微转动,直视那双相似的眼睛。
  束缚在脖颈的力道不曾放松,平稳的脉搏每一下跳动都传递到那只手的手心。
  林桉的手稍稍收紧,压在那跳动的血管上,潺潺的血液在皮肤之下流动,但他们之间牵连的血脉早已被斩断。
  感受到脖颈的压迫,少年的语气仍不急不缓:
  “如果你要杀我,你根本不会将我安置在就近的院子中,而是将我与他们一样关押在这里,或者根本不会让我有再次睁眼的机会。”
  澄明透亮的杏眼眼尾微微下撇,月华照出他根根分明的睫毛,眼前的洞口散发微微莹光,不规整的边缘像是天空缺了一角的残月,更近的林桉脸庞完全隐匿在阴影中,眼中倾泻的神色比周遭的环境更加阴冷。
  “我身上有你想得到的东西。”谢宝琼斩钉截铁地落下话音。
  钳住脖颈的手松动,冰凉的触感像是蛇游走过皮肤。
  林桉像是对待猫狗般,拇指轻轻在少年下巴和咽喉的位置蹭过,见到少年蜷缩的模样,才满意地收回手。
  随后身形变幻,两人从阴暗的地宫中来到山巅。
  青年立在崖边,身上的锦袍和发丝被峡谷间的烈风吹动,巨大的残月挂在他的身后。
  落在草地上的少年转了个圈,才看清不远处的人影,身体下一秒腾空而起,被拽向月亮,落到月下倩影的身侧。
  “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扯着青年衣摆站稳的谢宝琼不解地开口,这是这件事中他唯一想不明白的事——
  他的本体只是块普通不过的山石,就算被人雕刻成墓碑,也仅仅是形状上的转变,无法改变他是块石头的本质,天地这么大,石妖的数量虽少,但也绝非他一个,他实在想不到自己本身有什么是值得看起来什么都不缺的林桉觊觎的。
  林桉瞥过衣摆上的小手,目光停滞一瞬,里面令人难以捕捉的赞赏被玩味盖过:
  “你自己竟不知道?”
  谢宝琼脸上的困惑更重,他该知道什么?
  “那似乎没有养着你的必要了。”青年话虽如此,却并未翻脸,他按住小孩的头,强迫后者望向山下。
  “看到了什么?”
  青年冷冽的声音被山风送到耳中,谢宝琼眼中映出明灭的灯火,巨大的宫殿之中,有人影走动,再往下,尚未撤走的花灯如一条坠落人间的光河,模糊的人影在其中攒动。
  “房子和人?”
  他仰起头,不太确定地答道。
  穿插在他发丝间的手指动了下,青年轻蔑的低笑飘散在风中:
  “不,是一堆供我取用的工具。”
  谢宝琼看向青年的目光平静又怪异,他不能苟同青年的想法,但他没出言反驳一个听起来像是疯子说出口的话,谢琢教过他不能跟疯子争长短。
  青年盛满野望的双眸在这时垂下,映出他懵懂的脸:
  “我拥有了这么多东西,甚至掌握了能让凡人拥有修为方法,可唯独有一样东西我无法掌控,而在你身上我看到了这种可能——
  生与死这种不为口口所容的禁忌在你的身上被打破,我很好奇到底是何种法术,才能留住一个本该逝去的灵魂……”
  林桉还在诉说他关于掌握复生之术的研究,谢宝琼的耳朵却发出一阵嗡鸣,全部的声音都离他远去。
  所以没有双木,没有林暮石,从始至终都是谢宝琼。
  谢宝琼抬起眼,告诉自己林桉说的话不可尽信,但眼前青年偏执的眼神又做不得假。
  青年的嘴张张合合,他却什么都听不进去,神色被迷茫占据。
  他有点想回家,想回那个有谢琢的家,想依赖谢琢去解决剩下所有的烂摊子,想告诉谢琢这个应该感到高兴的消息……
  但该高兴的心却堵在那里,生起愤懑又一瞬被挖空,被荒诞替代——
  原来他曾被人杀死,
  原来他守了许久的坟墓是他与他的母亲的,
  原来他是自己和母亲的墓碑。
  ……
  谢宝琼的目光露出丝用以保护自己的凶狠面对早已停下讲述的青年:
  “当年是你杀了我!”
  听闻他声调的变化,青年的面色却流露兴致缺缺的无聊:
  “当年想要你和小瑾命的人可不是我,好歹是我皇姐唯一的子嗣,我这当舅舅的倒也不至于这么狠心。”他的话锋一转,带上了点兴趣:“不过那个蠢货也是做了件对的事,才能让我遇见现如今的你。”
  山风将谢宝琼的发丝往后仰起,露出的白净面庞闪过丝错愕,后领猛地被人扯住,向崖下摔去,悬崖下如刀的风刮过他的脸,谢琢不在,没人会再抱住他。
  趁和人分开,半空中谢宝琼借机从袖中乾坤掏法器,后领却在此时再次被人控制,一只手按住他掏法器的手,连带袖中乾坤也被封住。
  林桉带他穿过道峭壁,眨眼间便换了一个环境。眼前先是一片漆黑,随后点点莹光从周遭的岩壁上浮现,青年拎着手上半大的孩子熟稔地穿过复杂的隧道,来到一间堆满残卷的的宽旷空间。
  谢宝琼时不时挣扎一下,但没逃脱青年的魔爪,最后被扔到一张石台上。
  两块石头相撞,会疼的无疑是化形的谢宝琼。
  “既然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复生的,那我们就按照残卷上的方法慢慢尝试。”
  身下是冰凉的石台,眼前是步步逼近的敌人,谢宝琼顾不得被摔疼的后背,撑起身跳下石台:
  “我对复生之事并非一概不知。”
  他说的信誓旦旦,但话中能有几分真便只有他自己知道。
  林桉自然没有相信,但望着眼前如笼中惊鸟的人影,他仍然停下脚步:
  “哦,说来听听?”
  谢宝琼装模作样地回忆了一番,脚步不着痕迹地往入口的方向偏移两寸,直到踩到一小圈隆起的溶洞才停下:
  “我在复生之初见到过一个人。”
  这话他并非完全撒谎,他曾在自己降世的梦中见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林桉又没问是现实还是梦。
  青年并非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但没有挪动步子,他并不担心一块实力被他碾压的石头能跑到哪里去。林桉挑起眉头,对他的话生出几分耐心:
  “是谁?”
  “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先将当年发生的事告知我。”
  尽管自己也不清楚梦中看见的人影是何人,但谢宝琼表现得就像他真的知道一样:
  “比如杀了我和娘的人是谁?你又和他是什么关系?”
  谢宝琼对林桉会心软的话是一个字都相信。
  青年望着身陷囹圄却还敢提要求的少年,眼睛微眯,现存于世的记载中最多能够做到也只是像复活双木那般,复活一具并无意识的躯体,眼前少年身上却体现了生死权柄是可以被人为掌握。
  这个消息令他面对少年时的心情还算不错,于是,他纡尊降贵地轻启唇瓣:
  “当年皇兄终于要不行,我挑了个听话的侄子帮他,但皇姐一贯站在皇兄那边,谢家又因姻亲关系与皇姐绑得紧,和皇姐站到了一起,本来他们只是凡人,不会挡我的路,但偏出了个对小瑾上心的蔺折春,就算他不理俗事,但我那蠢侄子不放心,将人绑了。”
  林桉的语气轻飘飘的,鲜活的性命宛如颗棋子般随意从棋盘丢出: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