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谢宝琼被谢琢突然的动作一惊,回过神来后浑身地不自在,又不敢挣扎:“你放我下来!”
  “可琼儿把爹面前的路全挡住了。”谢琢一脸的无辜,似乎他的动作再寻常不过。
  谢宝琼的脸颊攀上红意,不知是羞愤还是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谢琢这话实属睁眼说瞎话,侯府的路还不至于挤到连两个人都过不去,更何况这路宽得很,谢琢稍稍往旁走一步便可过去。
  “好了,这几日安分待在府上,过几日爹带你出门玩。”
  还是谢琢低头注意到怀中的人不知何时闭住气,脸都憋得通红,一手拖住谢宝琼,空出一只手来轻拍了人的脑袋,柔声哄道。
  ……
  枝头的海棠由花苞绽开,沿着半开的窗户探入屋内。
  沾着露水的花瓣飘落到床榻旁,重叠的窗幔下床榻的主人不见醒来的迹象。
  屋外响起数道脚步声,房门被人轻巧推开。
  谢宝琼迷瞪着眼被人从被窝中挖出,窗外的天色不过微亮,他瞟了眼就闭上眼睛,身体又向后倒去。
  嘴里嘟囔:“四喜,天还没有亮。”
  久久没有等到四喜的应声,正当他即将重新睡着时,迷迷糊糊间隐约听见谢琢的声音:“让他睡吧……”
  这一觉睡得并不舒服,谢宝琼半梦半醒间能感受到一张温热的锦帕擦过他的脸,身上也被套上了衣物,随即被裹得紧紧的,抱到另一个地方。
  中途他眼皮半掀,瞥见熟悉的脸后安心睡过去。
  再次睁开眼时,眼前是褐色雕花的顶棚,身下的地板微微晃动。
  他动了动身体,试图坐起来打量所处的地方,却发现双臂被牢牢缚在身侧,还有些混沌的意识瞬间清醒。
  腹部用力,双腿一蹬,借力坐了起来。
  身上的束缚跟随他的动作轻飘飘地落下,他抬手拿起那布料的一角,入手柔软,绝不会是用来绑人的料子。
  随手拎起布料后,他才发觉束缚住他的东西竟只是块斗篷,而此刻他正身处在马车之上。
  刚放下斗篷,眼前就映出一张放大的脸,神情饱含关切:“琼儿,做噩梦了?”后半句话声音渐消,谢容璟腹诽道:“我就说让爹不要包得这么紧。”
  “没有。”谢宝琼好奇地打量马车内,询问道:“哥哥,我们这是去哪里?”
  “皇家猎场。爹前阵子不是说过要带你出府,恰好正逢春祭,陛下下旨举行春蒐2。”
  谢容璟说话时,谢宝琼将马车内环视一周,不见谢琢的影子,惊奇道:“爹呢?”
  “爹好歹是朝廷重臣,要忙的事不少,本想带着你下车,又担心草场风大冻着你,便先行一步。”
  说着,谢容璟从一旁的食盒中端出几盘点心:“先吃些垫垫肚子,过会儿带琼儿骑马。”
  “春祭什么时候举行?”谢宝琼摸了块点心,边吃边问道。
  山中的精怪也会举办祭典,可惜他那时是块石头,只能听苏晓春和他转述的画面,不知人间的祭典是什么模样?
  “往年都是在春蒐的最后一日,由国师扮演春神句芒,琼儿问这作甚?”
  谢宝琼摇摇头,想起曾在侯府见到的那位蔺国师。
  后者还是他唯一见过的人族修士,近日也听到了些关于蔺折春的传闻,据说精通卜卦一道。
  谢宝琼在谢容璟已经习惯的眼神中扫完碟子中的点心,往马车外跑去。
  正要掀开帘子,后领被一只手扯住:“先把外衫穿上。”
  经由谢容璟一提醒,他低头打量身上在睡梦中被套上的衣服,的确不见外衫,还有就是身上的衣服颜色……
  他乖巧地穿上谢容璟递来的外衫,扯了把衣服上的海棠纹样,随后被谢容璟打理平整。
  “哥哥,我怎么没见过这身衣服?”谢容璟按住他的手,不让他胡乱扒拉身上的衣物,他只能开口询问后者。
  “新让人做的,琼儿不是让人找桃粉色的衣裳?”
  顶着谢容璟不知内情而真挚的眼神,他石头做得面皮莫名有些发虚。
  “哥哥,我们去骑马吧。”
  下车前,谢容璟不放心的嘱咐一句:“此次春蒐陛下虽不会亲临,但此处不比侯府,行事不能像在家中那般随性。”
  “知道了。”谢宝琼点头应下。
  ……
  两人到场时,其他人已陆续向林中策马出发。
  谢容璟远远望见好友的身影已策马奔向林中也不急,反倒带着谢宝琼细细挑选起马来。
  “琼儿,先前可骑过走兽?”谢容璟带着宝琼走到一匹使者牵出的棕马前。
  谢宝琼的眼睛对上同他一般高的骏马黑黝黝的眼睛,深处透着温顺,耳畔传来谢容璟的询问声,莫名想起苏晓春驮着他缩小的本体奔跑在山间,最终摇了摇头:“没有。”
  “那便和我同乘一匹。”谢容璟拉过他的手摸了摸棕马的脑袋,道:“此驹温顺,不会摔到你。”
  手下的鬃毛有些戳手,但马儿如同谢容璟所说,性格温和,被他触碰也没有排斥,反而轻蹭了蹭他的手,让人生不出对初次骑马的担忧和排斥。
  等侍者固定好箭筒,谢容璟翻身上马,如在侯府花园那时一样朝他伸出手。
  少年人身形修长,背光的面容落到他眼中有些模糊。
  在搭上那只手的一瞬间,谢宝琼恍惚间明白,他很难讨厌谢容璟的原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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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标注:1引用自《今日诗》
  2“春蒐”意为春季狩猎
  第15章
  未到盛夏,加上林间枝叶的荫蔽,空气还算得凉爽。
  细碎的阳光穿透枝叶间缝隙,时不时晃过谢宝琼的脸,适宜的温度和晃悠悠的马背让他初次体会到食困,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身后的谢容璟似乎没有狩猎的想法,一手扯住缰绳,另一只握住弓,控制着身下的马驹在林中慢悠悠行走。
  趁着坐下的马儿迈入树荫下,他往后仰头,正好望见谢容璟一脸闲适的表情,看起来大有今日都在这骑马的打算。
  “哥哥,你不去打猎吗?”
  因着马背的晃动,谢宝琼额前跟着后仰翘起的头发扫过谢容璟的下巴。
  谢容璟勒住缰绳,控制马停在树荫下,顺手理齐整谢宝琼的头发,弟弟困倦的表情也被他收入眼中,温声道:“琼儿是无聊了?”
  谢宝琼点了下头,手指绕着马的鬃毛:“哥哥没有猎到猎物,旁人会不会笑话哥哥?”
  话本中都是这样写的,面上平平无奇的主角在春蒐中大放异彩,狠狠吸引了一番注意,思及此,他又瞟了眼谢容璟,虽然后者一点都不平平无奇。
  他的话音落下,忽然听见谢容璟唇边溢出几声笑:“琼儿担心的竟是这个吗?”
  谢容璟勉强收了笑,正了正神色,话中又隐隐透着些许少年人的骄矜,道:“琼儿晚上想吃什么?哥哥给琼儿猎。”
  “兔子。”脑海中第一个冒出的就是苏晓春曾经捉的野兔,他顺嘴答道。
  谢容璟笑着应下,两人说笑着便要策马离开。
  头顶的树冠扑棱着掉下一坨白色的物体。
  谢容璟眼疾手快地护住他的头,将他往后拉圈到怀中。
  白色的物体擦过谢容璟的手,被谢宝琼抬起的手接住。
  “琼儿,有被砸到吗?”谢容璟的声音透着焦急,慌忙去看那落下的物体。
  “哥哥,是鸭子。”谢宝琼捧起接到的物体,一只白色的生物紧闭着眼躺在他的手心。
  鲜红的血迹如同汤圆煮破时流出的内芯从那副幼小的身躯中渗出,洇湿白色的羽毛。
  谢容璟的视线扫过白色生物上还未完全褪去的灰色绒羽,眉头压低,纠正道:
  “这是雪雁的幼鸟。春蒐不猎孕兽和幼兽,想必是被人误伤。”
  说话间,手中的幼鸟颤巍巍地睁开眼,朝两人发出几声微弱地啼叫,扑棱着翅膀试图起飞。
  谢宝琼收拢手心,眼神清明,深色的眸子如同山石毫无垂怜之情:“要救它吗?”
  身后的谢容璟看不见他的神色,回应道:“既然遇上了,也算它命不该绝,正好可以养在府中给琼儿作伴。”
  说罢,谢容璟牵住缰绳操控马回转方向,向林外而去。
  —
  趁着谢容璟去帐外吩咐小厮去取伤药,谢宝琼撑着头趴在桌边观察几乎和白色锦帕融为一体的小白鸟。
  在林间时还会扑棱翅膀的小白鸟,此时只剩下微微起伏的身躯证实它还活着。
  谢宝琼抬头望了眼帐外的方向,半阖上眼眸沉思了片刻,伸出手指搭上小白鸟的脑袋,丝丝缕缕的灵力顺着他的手指汇入那具生机渐散的身躯。
  不消片刻,他收回手指,帕子上蜷缩的小白鸟睁开如同琉璃球般的眼睛,直愣愣地望向他。
  此时帐帘被人掀开,谢容璟移步到桌旁,瞥见醒来后依旧停留在帕子上的小白鸟,惊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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