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谢琢每往外蹦一个字,谢宝琼眼中的惊异就愈发浓郁。
谢琢这是受不了刺激得癔症了,这都已经开始对木牌子说上话了。
他抬手拉了拉谢琢的衣袖:“谢,爹。”他还是不刺激谢琢了。“你没事吧?”
他打断的谢琢后,谢琢眼神微闪:“本该在你刚回府时就带你来见见的。”
谢宝琼眼神透着几分小心翼翼,似乎怕刺激到谢琢,小声道:“我前两日有来过这。”
“嗯。”谢琢轻声应了声,似乎早已知晓这件事,又道:“这上方摆着谢家先祖的牌位……”
“牌位?”
谢琢的话被谢宝琼脱口而出的两个字打断。
谢宝琼听到谢琢骤然顿住的话,抬手捂住嘴巴,后知后觉把心中的话说出口了。
“琼儿有什么问题?”谢琢朝他投来的目光夹杂疑惑。
谢宝琼吞了口唾沫,不太确定谢琢疑惑的背后有没有怀疑,嗫嚅道:“我不认识上头的字。”
眼前的谢琢微微抿唇,也不知信了他的话没,只得赶快糊弄:“爹,你还没告诉我阿娘的事呢?”
谢琢注视着他,半晌没有开口,祠堂昏沉的光线让空气也在这份沉默中压抑了不少。
“爹?”
谢宝琼担心谢琢细想下去识破他的身份,故而不愿告诉他,再次出口打断谢琢的思绪。
“爹可以告诉你当年的事,但你要答应爹一件事。”谢琢道。
谢宝琼用力点头,如今哄得谢琢开口最为重要,至于答应谢琢的事,那是谢宝琼答应下来的,和他林暮石可没有关系。
“不可私下行动,记住了吗?”谢琢道。
“嗯嗯,记住了。”谢宝琼道。
谢琢轻叹一口气,迎着谢宝琼的灼灼目光娓娓道来:“你阿娘怀你之时,京中局势正乱,陛下重病,虽已立太子,但楚王野心不小,意欲争储。”
谢宝琼的目光逐渐变得困惑,谢琢口中说得似乎和华阳郡主一事无关。
“谢家和长公主也收到两方递来的拜帖。”
这话谢宝琼倒是听懂了,不禁好奇询问:“谢家和长公主选了谁?”
“太子。”话音落下,谢琢话音一顿:“随后府中便生了些事端,你阿娘险些出事,侯府和长公主便派了些护卫送你阿娘去祖父家养胎。”
这话倒是同秋霜说得能对上,谢宝琼焦急道:“然后呢?”
谢琢眼神流转:“太子赢了,不过,最后陛下的病好了。”
听到这个荒唐的结果,连对此事不太感兴趣的谢宝琼也不免睁大眼睛,“那阿娘呢?”
“出了这件事,楚王被发落,此事本该就此结束,但楚王出事前,府上曾收到一封楚王府上的密信,里头曾用你阿娘作威胁,让谢家和长公主作暗线,等待最后关头出手。”谢琢道。
“你们同意了吗?”谢宝琼道。
“未曾,你阿娘身边跟着谢家和长公主府派出的护卫,楚王手底下的人手都在我们人的眼皮底下,稍有动向便能注意到。”
“但阿娘还是出事了。”谢宝琼开口说出事实。
谢琢深吸一口气,道:“是,楚王出事后,便收到了怀阳郡你阿娘被劫走的急信。”
听到此,谢宝琼整块石头蔫蔫的,嫌疑最大的人听起来像是谢琢口中的楚王,但楚王已被发落,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开口:
“楚王还活着吗?”
谢琢的话却打破了他最后一丝希望:“陛下下旨废为庶人后就在府邸自戕了。”
谢宝琼眼中的光渐渐熄灭,失落道:“那我怎么给阿娘报仇?”怎么解决因果继续回四水山修炼?
谢琢眼神闪了下,揉了揉谢宝琼的脑袋。
“爹,你没有骗我吧?”谢宝琼仰起脸,明亮的眼睛直直注视谢琢。
“爹怎么会骗你呢?此事爹会再派人去查的。”
见谢琢的眼神丝毫不动摇,谢宝琼垂下眼思考,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说不准连谢琢也只知晓些许内幕,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想通后,谢宝琼重新振作起来,思绪渐渐回笼,耳畔传来谢琢的声音:“还在想什么?”
“想牌位上的字是什么?”谢宝琼想也没想随意扯了个借口糊弄。
未曾注意到身旁的谢琢神情平添几分疲惫感,沉默半晌后缓缓开口:
“爹虽对你读书方面无甚要求,不指望你考取功名,但字还是要识得的,接下来的日子便先在府中识些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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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蔽玉轩偏房,窗户大敞,院中海棠树枝叶繁茂,一枝挂满花苞的树枝探到窗口,被一双手拨弄着。
“小少爷。”
外间响起四喜的声音,少年拨弄海棠花的手一顿,后退几步坐回桌案前。
绕过屏风进来的四喜瞧见乖觉坐在桌案前的谢宝琼暗暗松了口气,上前将怀里捧着的书册放置在桌案一角,但就在书册离书案还有一尺的距离时,身形一僵。
谢宝琼瞥了眼四喜,目光不解地移向桌面,他今日可安分了。
视线却在接触到桌面时微微凝滞。
只见谢琢前几日派人送来的毛笔滚落在没写几个字的宣纸上,狼毫下白色的纸页晕染开一大坨墨迹。
纸上零星的几个字也没好到哪里去,被周遭几滴溅起的墨水污染,连同宣纸边上两只边缘泛黄的草编蛐蛐上也沾上不少墨渍。
他装作无事发生般移开视线,镇定自若地开口:“四喜,你手里拿着什么?”
四喜将字帖避开那团墨渍,放在他伸手可以够到的位置,答道:“世子听闻小少爷近几日在习字,差人送了几套字帖过来。”
谢宝琼却仿佛那堆书册是什么不可视之物,视线稍稍扫了眼,连书封上的名字都未曾看清就忙不迭收回。
谢容璟不是第一次差人送字帖来了,上次送的是描红字帖,谢琢翻看后感觉不错,便让他抽空练练。
想起谢琢,视线再次扫向被墨水晕染的宣纸,谢宝琼便觉得头疼。
谢大人的行动力和府中人的效率都很高,那日谢琢提起让他识字后,隔日蔽玉轩中就收拾出来一个书房。
之后每日下朝后谢琢会到蔽玉轩中亲自给他讲课。
除开第一日,谢琢问他先前读过什么书,得到《狐说》《海棠莫负春风》之类听着便像是话本的名字时,握着书卷的手微微发紧,又沉默不语地在书房踱步良久,最后望向窗外的眼神似乎考虑挖了那棵海棠树而耗费了些许时光外。
接下来的日子谢琢果真就如同他所说般,并没有强迫他学。
每日授课的时间几乎都控制在一个时辰左右,上午余下的时间交代他练练字,下午便任他自己在府中“玩闹”。
谢琢是实打实在凡尘生活过几十年的凡人,授课时提起的见闻不同于苏晓春在说书先生那听来又给他转述的故事,新奇中又添上抹真实。
能让他更近一步地了解凡俗,谢琢讲课也不似话本中的老学究那般古板无趣,因此他听得很是认真。
但练字不同,再有天赋的人也要经年累月地打磨。
哪怕谢琢对他要求不高,只要他能写端正即可,但也少不得日日枯坐在屋中。
他没化形只能当石头时已经过了太久这样的岁月,现下化了形自然不愿被拘束。
谢琢那张对着他时总是笑吟吟的脸浮现在脑海中,谢宝琼凝重地忘了眼桌面上的纸,轻快地跳下椅子。
他下山是为了来查案的,可不是练字。
随即抓起桌上的草编蛐蛐,朝还在整理桌面的四喜道:“四喜,我去找哥哥谢谢他送来的字帖。”
跑出院门时,谢宝琼还能隐隐听见身后传来四喜呼喊的声音:“欸!小少爷,侯爷吩咐让您练字……”
谢宝琼的确如他所言先去找了谢容璟,却不是为了字帖的事,他担心他提起这事,谢容璟还能再找些字帖送给他。
而是为了让谢容璟带他出侯府。
刚迈进院门,便有小厮迎了上来,“小少爷,世子不在。”
“不在?哥哥去哪了?”谢宝琼顿住往屋内走的步子,闻声望向小厮。
“世子一早便出府去了。”
话音一落,谢宝琼的脸当即便垮了下来。
小厮赶忙道:“小少爷有事可是有何是找世子?等世子回来了,奴婢会知会世子的。”
“没什么事,哥哥不在,我就先走了。”
离开谢容璟的院子,谢宝琼瞥了眼不远不近跟着他的三七,此刻坠在他身后三步的位置。
他加快了些速度,身后的三七的步子紧随着变大,依旧不偏不倚地维持在三步的距离。
索性停下步子回身直勾勾盯着不远处的三七,思绪飘飞,虽然苏晓春是只狐妖,精通幻术,但作为好友,不知是不是本体是块石头的缘故,他在这一道却堪称榆木,只会些唬人的小把戏,做不到长时间不让人发现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