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彦博远晚上能平稳入睡,睡眠充足,总体精神还不错。
云渝一早就等在贡院外面,遵彦博远的旨,和何笙尧坐在马车里,喝着茶水吃着点心的等,时不时掀开帘子看看,仆从等在外头,眼观八路耳听四方,时刻注意着贡院那头。
出来的学子各个萎靡,有的虽有笑容,一看就是题答得好,但也难掩面色的苍白,更有甚者是由人抬出来的。
这才是第一场,后头两场,怕是要熬不过去。
彦博远的精力,云渝清楚,但看多了面色苍白的书生,生怕彦博远出了意外,也是抬出来的。
何笙尧该吃吃,该喝喝,看到担架上的书生一点不带慌的。
何生临时抱佛脚的死样,比他们惨多了,两夜没休息好,对他来说就是洒洒水,何笙尧对何生放十一分的心。
“你家的那个,壮得跟牛似的,你担心你家相公晕倒,不如担心院里头的床榻有没有被他睡塌,要赔钱来得靠谱。”
话糙理不糙,云渝还真担心起彦博远把床睡塌,只能睡泥地来。
“少爷出来了。”仆从见到了何生。
何笙尧一把掀开车帘子。
“相公,这里。”
说完跳下马车,向何生招手。
何生面色苍白,衣服皱成了咸菜干,嘴角带笑,想来答得不错。
见到自家夫郎,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到了夫郎跟前,就抱着何笙尧不撒手,“里头又小又臭,地上还有虫子,压根没法睡,困死我了。”嘴里打出一个长哈欠。
“去马车里眯会儿,到家了我叫你。”
谁家相公谁心疼,何笙尧准备了三驾马车,半拖着快睡过去的何生送到车里,跟云渝打了个招呼先走。
留下两位小厮,继续等彦博远和向文柏。
彦博远比向文柏早一点出来,他俩先后脚。
马车摇晃,彦博远头搭在云渝膝盖上,精神气很足。
街道上接考的人多,车马拥堵,一刻钟的步行距离,硬生生走了半个时辰。
彦博远不困,和云渝在马车里聊考试题目、答题思路,说巷子里抬出去了几个书生,说考官,说饭食,也说思念,但他们也不过分开了三天而已。
云渝说外头的日子,说自己抛红绸的事,从怀里掏出个物件,往彦博远手里塞,“给你。”
“什么东西?”彦博远平躺着看云渝的脸,看不清物件,他将手举到面前。
是个香包,底下的流苏垂下,拂在脸上,轻飘飘,软乎乎。
“庙里求的符纸,保佑科考,求的时候,是想让你下次带着考试,后来一想不对,这东西算夹带,我就直接缝在香包夹层里头,考完了挂身上一样用。”
彦博远把香包放鼻子前闻。
是桂花,还有侧柏、冰片等几味中药材,自然纯净的药草,带着午后金桂的馥郁香气。
两天没洗浴,巷子不通风,彦博远身上的气味并不好闻。
云渝不嫌弃,给彦博远揉头按摩。
车外杂乱的背景音,并不妨碍彦博远放松心神,闭上双眼,鼻子在香包前嗅闻,头皮上力度中正缓和的按摩,耳边听着云渝说在家准备好了饭食,回去洗漱完吃了好睡觉……
云渝说两句,彦博远嗯啊两句回应。
一口气说了多了,没听到彦博远搭腔,云渝低头看枕在膝盖上的彦博远,他眉目舒展,香包搭在脖子处,已然入睡。
云渝停下手里的按揉,定定看着彦博远睡颜,低下头颅,在他额间落下一吻。
“相公辛苦了。”
八月十一,第二场开考。
初八的经历复刻一遍。
又是半夜出门,又是乌漆嘛黑的路,又是乌泱泱的人头,又是那些苦大仇深的检查人员。
彦博远睡个饱觉,再次入场。
第二场考五经,考前还得再默写一遍前一场的几句答案,证明两场考试为同一人。
舍号不变,巷子里的人,还是那些人。
有了前一回的经验,这回大家熟门熟路找到自己的号舍,试卷依旧是第二日下发。
彦博远与两边的考生进行考前闲谈。
能聊的不多,万能话题就是吃什么,但都到这里了,能吃的也就那些。
做学问说四书又不行,多说多错,少说为妙。
打个招呼,拉伸一下筋骨,结束。
三日一过,十三号出来,回去睡一觉,十四日起早,再进来。
第三场考策题,策题也有字数要求,不少于三百,不多于两千。
抄誉题目,打草稿,抄誉答案。
彦博远认真答题。
第三场依旧考三天,八月十四到十六。
科举越前面的考试越重要,评卷人赶着时间批卷,扫一眼头几题,开头几句就能大体定下成绩,到第三场考顺了,重要性下降,中间遇上八月十五中秋夜。
前两场没信心的,或者过于有信心的学子,就会提前交卷出去过中秋。
彦博远是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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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全书科举相关内容参考《科举史》及网络
感谢小天使们的支持,啾咪(/≧▽≦)/
第45章
有自身的学识加持, 加上做过一遍真题,彦博远十分自信,预备十五日晚提前交卷。
未时起, 就陆陆续续有人交卷,彦博远没被影响, 凝神查验答案。
直到酉时, 确认答题无误, 彦博远交卷, 领了出门笺, 到门口等放行。
贡院门口,零星停着几辆来接考生的马车。
提前交卷这事没和云渝通气, 是以没人接他。
彦博远就慢慢踱步回去, 路过夜食摊子,买了只烤鸭。
八月秋高气爽,烤鸭冷了油腻,彦博远将牛纸袋揣进怀中, 借着商铺前面挂着的灯笼火光前行,回到住处时,云渝正在练字。
一个大活人突然从贡院蹦出来,云渝又惊又喜:“你怎么回来了!?”
“题答完了, 就提前出来了, 明儿个中秋, 考场里的考生出来了大半。”
彦博远拿起云渝写的大字,笔墨流畅, 一笔一画微透纸背。
学生好学,彦博远这个当老师的,油然而生出一股自豪, 将怀中烤鸭拿出,在云渝鼻子前晃晃,“路过烤鸭摊子,闻着香,就买一只片来吃,来府城前我装了一壶春三白,倒上一杯,和我一块赏月去。”
云渝嗔他,“今儿十四赏什么月,累这么多天,洗洗歇息去。”
云渝站在洗漱架前,拘水洗手。
写字写久了,手心难免出汗,清水淌过双手,搓两下用干帕子擦干。
彦博远在贡院里洗漱不便,出来又急吼吼往家赶,脸上沾了灰,本就不白的脸灰扑扑的。
云渝擦完手,见他额角有灰,直接拿手里擦手的帕子给他擦了下。
帕子划过的地方一条白,没擦的地方一片灰,交界地方是模糊的灰,直接成了花猫。
云渝“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彦博远就着云渝洗手的水盆,拧干帕子擦脸,脸干净了,脖子还黑着。
他精力足,三场考下来,屁事没有,灰尘一擦,就露出底下红润的面色。
以前打猎的时候,为了追击猎物,夜里不光睡不了觉,还得处处留意警惕,考场的劳累,对他来说也是洒洒水。
题目答得顺畅,没怎么耗费心神。
刚考完,正是兴奋头上,云渝让他洗漱睡觉,他哪肯,“十四、十六没差,都是看月亮放松,不看月亮还有其他事情能做。”
云渝秒懂,“你去洗漱,我给你拿酒去。”
还是看月亮吧。
看月亮,下酒菜只烤鸭不够,彦博远洗漱的时候,云渝借院里的小厨房,炒了两盘子小菜。
彦博远泡个热水澡,将自己拾掇干净出来,又是个人模样。
云渝已经把酒菜放到了院子里的石桌上,夫夫二人月下对酌,别有一番情调。
第二日没正事在心头压着,两人睡到太阳当空照。
兴南江流经山南府,城外有堤坝,中秋前后正是汛期,山南这边就有了中秋观潮的习俗。
何生和向文柏还在贡院考试。
彦博远已经牵着夫郎出城游玩去了。
潮水汹涌澎湃,江浪如脱缰野马奔腾而来,水声轰鸣。
潮水的每一次冲击都引得众人惊呼。
人群熙攘,彦博远挡着人群,将云渝护在里侧。
连日的考试,没让彦博远消瘦多少,云渝在考场外坠着心绪,两人站在一起,云渝的精神面貌,反倒更像进考场的学子。
潮水翻涌下,水汽扑面而来。
云渝看出了神,直愣愣地凝望汹涌的浪潮奔涌而至,又被坚固大坝拦回,“宁江县的汛期,不如这的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