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詹天望忙扑了上去,见沈恕面色如纸,当即方寸大乱。
见全场最有本事的两个人都一声不吭,他好像热锅上的蚂蚁,着急叫着:“快救人啊,你们光看着有什么用啊!”
苍乐冷哼了一声,已如滚刀肉一般,全然不怕裴子濯的威胁,他既然被捉便知死局已定。
他斜睨着武陵如看世仇一般,恶毒道:“解毒何须找我?武陵仙君在这,怎么连一个小小的青雀之毒都束手无策了呢?”
武陵脸色一沉,他没有理会咄咄逼人的苍乐,直接放出一道仙气去探查毒素已经行进到何种地步。
小舞在一旁扣着手,一双眼珠子不时瞟向苍乐,弱弱地叫了说:“哥……”
苍乐却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骂道:“废物!”
小舞瞬间泪眼婆娑,小心肝碎了一地。
武陵心烦意乱,当即摔出一张符咒,砸向苍乐,符咒在半空之中突然化作一个金色的鸟笼,兜头将他整个人都装了进去。
青雀之毒,没有解药。
因为它按理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麻烦,只要是有金丹的寻常修士,按照特定之法内调筋脉不出一个时辰便可化解。
可眼下,难就难在沈恕虽有金丹,但也有魔丹,一旦内调,必定会激活沉寂已久的魔丹。哪怕侥幸压制,也必然内息崩盘,沈恕最终也只会如活死人一般,再无转醒之日。
裴子濯大步上前,一把拉住武陵,急声道:“别卖关子了,快救他!”
武陵踟蹰道:“……我没有把握。”
裴子濯大喊:“这是你们孔雀一族的毒,若你都不能救他,还有谁能救!你快说无论是什么办法,只要能救醒他!”
“……换命。”武陵抬眼看向裴子濯道:“眼下只能给他换命,命格一换,魔丹自然就可剥离体外,便可不受掣肘,再辅以调息之法,便可解毒。”
裴子濯追问道:“那便换,眼下要如何做?”
武陵摇头道:“换命之术岂是如此容易的?第一重要的就是天时,若非朔年朔日朔月必不可行。”
裴子濯崩溃道:“他哪里能等到那个时候?!”
武陵看向他道:“他不能,你可以。”
裴子濯一愣,原来急则生乱,他都忘快了不周山的第二层结界就是他设下的幻世境。
在幻世镜内,一切皆随他心意而动,只要他想,哪怕是盘古开天之时,他也能在结界之中逆转回去。
武陵继续道:“第二重要的便是护法,你换过命,自然知道当时沈恕是如何为你护法的。一旦换命之术开始,便不可因任何缘故暂停。”
裴子濯朗声道:“天崩地陷,有我顶着,你尽管开启阵法!”
詹天望高呼:“算我一个,我也能护法!”
小舞也弱弱地举起手来,“王兄,我也可以。”
武陵瞥了他一眼道:“你的任务更加艰巨,去看好苍乐和祖巫,若是他俩出了问题,我先拿你试问。”
小舞吓得得瑟了一下,忙撤回脚步,听话的去一旁一眼不眨的盯着笼子。
裴子濯当即盘膝坐地,心中默念起咒诀。
眨眼之间,屋外的天空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操控,太阳与月亮如同巨大的滚轮,昼夜不息地交替旋转。
春去秋来,四季更迭,那广袤无垠的森林也随之经历了无数次的丰盈与凋落。
一息之间,幻世境内,岁月流逝,生命无尽地更迭。
直到屋外凛冬霜降,才堪堪停下变换。
两百年前,大明王留给武陵的命格,终于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武陵打开乾坤袋,扬袖一抖,无尽的护身法器,不要钱似的挥洒在大殿之上。
武陵眼疾手快,从中挑了几件中用的,一并送给裴子濯和詹天望,其余的那些天阶圣阶之宝,干脆洒在地上,当避雷石用。
布好装备,武陵飞身跳到半空,落在云层之上,从怀中掏出金刚朱砂,当空熟练地勾画阵法。
刹那间,晴空被雷云笼罩,乌黑浓厚的云层之中,武陵现出孔雀法相,身旁闪出一层耀眼金光,当空祭出真神命格。
裴子濯扶起冰冷的沈恕,指尖轻点他的眉心,将他的神魂缓缓勾了出来。
神魂离体的刹那,沈恕只觉得身体徒然一轻,当即从冰冷的身躯中抽离出来,看见自己的肉身倒在裴子濯怀里。
可裴子濯却向他神魂所在之处,投来深切的目光。
二人四目相对,沈恕惊异地发现裴子濯的双眸之中竟然噙满泪水。
不知为何,沈恕心口猛然抽动地发疼,他不想裴子濯落泪,单纯的,纯粹的不希望裴子濯悲伤。
沈恕哑声道:“子濯,不要哭。”
裴子濯苦笑了一声道:“那你一定要坚持住了,一炷香后便要换命,若你不想让我心碎而死,那就挺住。”
换命?沈恕一惊,他抬头看向苍穹,武陵已在空中构建了一个巨大的法阵。
现下雷云如笼,天地一色,正如二百年前一般。但当时要换命的人是裴子濯,如今却换成了自己。
换命一事,本就是九死一生,他一无天命眷顾,二无真身相助。他是真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这个运气,能够挺过这一劫。
沈恕知道自己以前为了完成任务说过了不少谎话,他想这会不会就是报应不爽。他心中空了一拍,好似已知自己命数将近,便急忙将自己在山脚下的见闻和盘托出:“剑冢里没有白鹿剑,但好消息是君北宸那边也没有得到这把剑。子濯你只要护好我体内的魔丹不落于他手,那他逆转时空的妄想也必然实现不了。”
“我把苍乐捉了回来,君北宸自重创之后手下并无趁手之人。不然他也不会大材小用,派苍乐来对付毫无法力的我,他已没有多少底牌能用,那说明我们的胜算不小。”
“这算什么?遗言吗?”裴子濯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挤出,带着难以言喻的痛楚。他轻轻摇头,眉宇间不知何时泛起一片哀色,连带着琥珀色的眼眸中都弥漫着悲痛,他不甘道:“我不要听你说这些,你知道,我想要听的,从来不是这些。”
沈恕嗓子发紧,他忍了又忍,终于以魂体地姿态扑了上去,环住裴子濯的脖颈,哽咽道:“我不要死,我才不要死!子濯我要挺下去,挺过这一劫。我要随你去漠北去江南,你说过的,漠北的飞雪、江南的烟雨,那些你说过的地方,我都一一记在心里,我要你带我去看!”
裴子濯泪如决堤,他不断地点头道:“我答应你的话从不食言,你也一样。”
沈恕默默垂下眼眸,他想这次可是他可是连自己都骗了,这样算的话,是不是就能两清了。
沈恕收敛心神,在裴子濯耳边轻声道:“剑冢天石之内,封印着君北宸余下的神魂,必要时刻,可以此破局。”
话音未落,一道硕大的闪电当空劈下,在猎猎的狂风之中,映得夜色亮如白昼。
武陵站在天际,衣袂飘飘,声音在轰鸣的雷声中显得格外清晰,他遥遥喊道:“吉时已至,雷劫将落,速召魂魄远离!”
裴子濯翻开一张金帛,送沈恕站在上面,嘱咐道:“你只管护好自己,其他有我。”
裴子濯抬手捻了个决,周身瞬间荡漾起澎湃的仙力,闪着滚滚涟漪,将沈恕的肉身托举了起来。
几大避雷法器坐落在沈恕肉身的四面八方,彼此之间互相吸引,勾画出一个五行八卦之阵法。
法阵之中,裴子濯祭出璀璨的红莲真火,两百年中,他已把真火一一找回,此时真火之力尤为强大,如保护罩一般不断散放暖光笼罩沈恕全身。
裴子濯以此为阵眼,抬眸道:“雷来!”
“轰隆!”一声震天巨响,突然在所有人耳边炸开。
紧接着,一道道粗壮的闪电如同蛟龙般从天际狂涌而下,道道雷劫皆强大又惊人,直逼沈恕所在而来。
裴子濯身形丝毫未动,他要紧牙关撑起阵法,双眼却紧盯着那滚滚而来的雷劫,体内的仙力在这一刻仿佛沸腾了一般,汹涌澎湃。
雷电细密如骤雨一般落下,裴子濯愣是将这一片雷云全部挡在法阵之外,或是引到自己身上。
身侧几处已被烤得焦褐,雷劫挺过一半,居然没有一道雷光落在沈恕肉身之上。
沈恕心痛难忍,目呲欲裂,他大声喊道:“子濯,护好自己!”
天空中,雷云愈发猛烈,沈恕肉身上两颗金丹也随着雷云的震颤,开始逐渐剥离出体外。
一颗金丹黯然,一颗魔丹却漆黑发亮。
魔丹出世,雷云爆起,裴子濯不敢疏忽,就连一旁辅助的詹天望都赶紧到一股灭顶的威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