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突然,窗外乍然一亮,一道虹光闪烁而过,落在隔壁。
海棠闻声开门,疑惑道:“是……尊主叫我过去吗?那好吧。”
片刻,虹光便携海棠飞去不拘一格殿。
沈恕立刻坐起身来,海棠被叫走了?难道是他的消息传到了?裴子濯要叫海棠问罪?
他也坐不住了,当即打开门出来,朝虹光方向看去。
可迎面走来一人,青莲见他出来眼睛一亮,可随即便低下头,一副失魂落魄的悲哀模样。
沈恕心想,要知道裴子濯如何,最便捷之法就是找他身边人询问,便朝青莲招手道:“青莲兄弟,你怎么如此失落?”
青莲扁了扁嘴,走到他身边抱怨道:“哎,不知道沈恕给尊主下了什么迷魂药,叫尊主一刻也不想离开他,这不又给他叫走了。”
难道传音符真未送出去?裴子濯还未发现海棠是假?难道他真把海棠当成了自己?
一想到裴子濯会拉着海棠的手,也会与他耳鬓厮磨,沈恕心中好似打翻五味瓶,酸苦一起涌上心头,一时不知是何滋味,当即敛眸问道:“只是……叫他过去叙旧吗?”
青莲点了点头:“我本在殿内伺候着,尊主不知想到了什么?又要把人叫来,我被赶出来连去哪都不知道?”
说完,便用余光扫量了一眼沈恕,见他没反应,便眼珠一转,继续哀怨道:“也不知是不是这几日未得好眠,在殿外好似隐约瞧见一传音符飞了过去……”
沈恕背脊绷紧,竖着耳朵想听他继续。
青莲却刻意清了清嗓子,“有点渴了,我回去喝口水。”
沈恕拉住他道:“喝口水而已,何须走那么远,青莲兄进来吧。”
青莲忙跟着走了进去,见他留下的糕点被扫荡一空,还以为是沈恕喜欢的,便记下几味糕点。
他接过杯子一饮而尽,笑眯眯地跟沈恕套近乎,“王兄,你成家了吗?”
沈恕微愣,摇了摇头道:“还未。”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青莲眼睛亮亮的,满怀期待地盯着他问道。
喜欢的人,沈恕想到了裴子濯,但他抿了抿嘴,轻声道:“没有。”
青莲脸上的笑意慢慢落下,琥珀色的眸子深深地看向沈恕,瞧不出喜怒。
沈恕道:“只有一人,我亏欠良多。”
第74章 狗屁亏欠
“轰隆!”
门外一声惊雷炸开, 登时晴天霹雳。
转眼间,雷云遮日,阴风呼啸, 飞鸟惊鸣。窗棂与门框一齐被吹得噼啪作响, 仿佛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青莲低下眼眸, 咬紧后槽牙, 心中反复默念这两个字……亏欠?亏欠?亏欠?!
他没想到自己的处心积虑,苦守百年……居然换来了一句……亏欠?
去他娘的亏欠!
他要沈恕喜欢他!爱他!想要他!
就和他自己一样!
绝不是什么亏欠!!!
他黑着脸起身,把沈恕吓了一跳,有些莫名地问他:“青莲兄,你这是……怎么了?”
青莲脸色铁青道:“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
沈恕忙道:“何事?”
青莲一双琥珀色的眼眸, 冷峻地抬起, 看向他道:“谁的心是石头做的?”
沈恕懵了:“啊?”
未等他想明白怎么回事, 青莲便大步流星地推开门,迎着暴风雨, 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沈恕一人愣在原地,他蹙眉想, 真是莫名其妙……
怎么会有人的心会是石头做的?他是生气了吗?为何突然就气成这样?
沈恕纳闷地倒在床榻上, 听着狂风呼啸, 身上也被冷风吹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搓了搓胳膊, 双眼放空地瞧着舞动的帏账……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青莲说过这山中气候变幻,都是和尊主裴子濯的喜怒相伴。
为何青莲生气之时, 天色也会剧变?
难道裴子濯恰好也在此刻生气了?
沈恕不禁会想起刚刚青莲起身瞪他那一眼,心中有种不可名状的熟稔……用这种眼神瞧过他的人不多,且有一人相当熟于此道……
他有点焦急地翻找起袖口、衣襟……终于找到初遇青莲时赠他的帕子。
沈恕慌乱地打开那张青色的手帕,右下角赫然绣着一朵球状的白色花序——一朵雪莲花!
沈恕“蹭!”地一声站起身, 顶着风雨快步走出,张望着青莲远去的方向。
可风雨交错,晦暗不明,那人早就消失不见,踪迹难寻。
沈恕握紧那张帕子,在门槛处呆呆地站着,不知被狂风暴雨戏谑了多久。
直到暴雨初止,阴云散去,他才缓缓地转身回去。
*
暴雨之中,无为阁偏殿。
青莲“砰!”地一声踹开房门,就在几步之间,憨厚敦实的面孔在寒风之中不断褪去,露出一双剑眉星目,棱角分明的俊俏模样。
裴子濯拧着眉头,倒了杯茶,一口气喝完,抬手就把琉璃茶杯摔了个稀碎。
他被沈恕气得肝疼,自认生来从未有这么憋屈的时刻。他向来有气当场出,有仇当场报,人生在世,就是没吃过嘴上的亏。
裴子濯承认沈恕还欠他一个说法,也承认自己心中对沈恕有过怨怼。
但在地下冰室之中,裴子濯守着他的冰冷的身躯,用几百年的时间把二人的过往回忆了千万遍。
裴子濯本以为自己会恨他、怨他。可每每回忆到最后,他总是能想起那双乌黑明亮的双眸,那人半羞带笑的叫着他的名字,和他说:我与子濯,风雨同担。
可转眼,那人便躺在这层坚冰之上。冷冰冰地没有表情,没有温度,没有笑意妍妍,没有关切问候。
那么一个灵活鲜艳的人,就那么静静的躺着,仿佛永远不会醒来。
骗子……大骗子。
说好了同甘共苦,结果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告诉他?让他想笑话一样吃了那么久沈恕的飞醋,结果沈恕竟然就是那人自己。
裴子濯想听那人醒过来,亲口跟他解释,亲口告诉他为什么来到他身边,为什么要骗他换命飞升?
但他真的怕,他怕沈恕与他只是逢场作戏,怕沈恕完成任务后不愿再与他纠缠,怕沈恕心中真的没有他这个人……
要是沈恕真醒不过来也好,那他就不是天上的灵殊真君,也不是四方阁的沈恕仙师,只是自己一人的小骗子。
这二百年间,裴子濯不知道用手勾画过多少遍那人的脸颊、鼻尖、嘴唇……
他无数次爬上冰床,将那人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笼罩着那人,仿佛回到乐柏山内的小楼里一般,引导着那人体内纷乱的煞气汇聚一起。
在无人之处,情动之时,他看着那人的侧颜,心悸非常。他只敢小心地轻触那人冰冷的唇舌,与那人在冰榻上亲密无间地交缠着,拥抱着……
可他发现自己无论用何种方式温暖那人,全都无济于事。
那人身上的寒意顺着他的指尖,钻进他的血脉筋骨,彻骨透心。
在良久地等待与无尽的思念之中,那人醒过来了。
裴子濯却胆怯了,他不知要如何面对沈恕,他第一次像个小媳妇一样,含羞带臊,羞怯不已。
眼下时局紧张,为了沈恕安全考虑,他便留了个空子,让武陵先把人接走藏好,待到一切尘埃落定,他再想办法与那人重逢。
可昨日,他在人群中,看到沈恕为他吃醋,为他流泪,心中虽不忍,但也不法否认他的暗自雀喜。
他知道沈恕心中有自己,为此他乐了一整天。
没想到机关算尽,报应不爽,今日沈恕一句简单的亏欠,便又将他打入无尽深渊,生而不胜其苦。
裴子濯闭上了眼,深深地叹了口气。
不远处,一个碧绿色的盆栽里,一颗头顶红花的人参探出头来,眨了眨绿豆眼,搓了搓须子,试探道:“大王,需要我给您搓一碗参汤吗?”
那是从漠北带回来的参精小白,为给昏迷时的沈恕蓄力,被裴子濯特意“请”回来帮忙的。
小白虽然是百年参精,但是修为太低,平日里靠搓须子熬参汤和当狗腿谄媚裴子濯勉强生活,当然偶尔也会化身成人,参仗人势,溜进不周山内作威作福。
此刻屋外电闪雷鸣,小白深知自己的顶头上司心情不爽,那便是他表现的时刻到了!
他从花盆里一跃而出,幻化成一十一二岁白衣少年模样,正要跑过去给大王揉肩捶腿,突然头顶一凉,一滴茶水正甩到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