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沈冰澌不知何时穿上了外衣,裁诫官服威风凛凛,除了他本人的脸色有些疲倦,其他并无异状。
“容儿,我们走吧。”沈冰澌道。
容谢眼皮微跳,沈冰澌还在用梦中的称呼叫他,虽然这个称呼他心情好时也会用,但大多是四下无人的场合,现在陆应麒和小枝都站在这里,沈冰澌却像没看见一样,仍然用这个称呼。
“现在就走吗?”容谢问道,“你刚刚解了魇术,不要休息一下吗?”
“不用。”沈冰澌道。
“我们去哪儿呢?”容谢又问,“要坐马车吗?冲月台……”
“回涣雪山庄。”沈冰澌坚决道。
“什么?”
容谢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涣雪山庄的名字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沈冰澌用断天之刃过分,切断了太多记忆,连他出走这段也不记得了。
但是很快,容谢又否定了这种猜测,沈冰澌分明还记得他刚刚帮他解了魇术。
“可是……”容谢迟疑道,“玫夫人的案子还没查完,赵队长他们还在清河陆家等我,就算这段事揭过了,我还要去蓝塬向王管事赔罪,这么多天都没有告假,王管事肯定急疯了。”
沈冰澌垂下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就算这些事都处理完了,我也该回蓝塬,我的户帖文书、全部家当……都在那里。”容谢委婉道,他不想太刺激沈冰澌,其实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他早就搬出涣雪山庄了,回也不是回那里。
“先回涣雪山庄,我有件东西给你,很急,之后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沈冰澌道。
容谢意外地看着他,终于还是说道:“好吧。”
时隔半年,容谢又回到了涣雪山庄。
他也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会回来……
是沈冰澌御剑带他回来的,就像陆应麒说的那样,沈冰澌的道心并未动摇,否则他连御剑的本事都没有。
只是这一次,胜邪剑并没有化出小房子,只有一个剑扣可供容谢固定身形,冬季即将结束,高天上的风依然凛冽,容谢不得不拿出一沓保温符,给自己和沈冰澌都贴上。
沈冰澌没有拒绝,他就坐在容谢身边,容谢递给他什么他就贴什么。
容谢以为他坐过来,是想说点什么,可是他也没有说,他不说,容谢也不好提预知梦中事,怕引出他的心障来,在这么高的地方,沈冰澌一个道心动摇,可能他俩就得摔下去。
容谢紧绷着神经,一直到胜邪剑降落在熟悉的山谷中,平静如镜的湖泊倒映着高低错落的亭台楼阁,几树梅花开得正灿烂,空气中飘荡着熟悉的幽香。
容谢眼眶一热,跳下飞剑,向前紧走几步,一瞬不瞬地凝望着熟悉的山庄大门。
见不到时尚可以骗自己,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见到时却发现,自己竟然如此想念涣雪山庄,世上再没有一个地方能让他纯粹的安心和眷恋了。
“你要给我什么?”容谢问道。
“先进去。”沈冰澌收起飞剑,率先举步进了山庄。
容谢在门前站了片刻,他不知道自己进去之后,还有没有那个决心出来,涣雪山庄就是巨大的温柔乡、迷幻阵,他一走进去,可能就泥足深陷,再也不愿意回蓝塬了。
“容哥?”
就在容谢犹豫的时候,山庄门前探出两个脑袋。
沈燕和龙少野。
两人都吃惊地盯着容谢,龙少野还揉了揉眼睛,喃喃:“燕子,咱们这是产生幻觉了吗?”
容谢知道这回不进去是不行了,叹气道:“你们就当是产生幻觉吧,我来拿个东西就走。”
“什么?千里迢迢回来,就是为了拿个东西?”
“该不会是——”龙少野往门里瞟了一下,“大庄主强迫容哥回来的吧?”
“那倒不是。”容谢心道,不过也差不多。
容谢走进涣雪山庄,习惯性地检查起庭院里的一草一木,房檐屋角的齐整程度。
三个小的本能地心虚起来,他们可没想到容谢会突然回来,根本没来得及收拾,还好冬天下雪,不用维护草地,猛一看没有大纰漏。
“容哥,我们也……没有专门收拾……”
“你们保养得不错,”容谢微笑道,“比我想象得好多了。”
“那是——容哥你写信回来,交代的很详细了。”沈燕答道。
“不过容哥,你想象中我们到底搞得有多差啊?”龙少野在旁吐槽道。
容谢笑了起来:“你们有了自己心爱的事物,不得不转手他人的时候,就会知道我的心情了。”
容谢和三个小的说说笑笑,就像从来没有离开过涣雪山庄一样。
直到他们来到中门前,沈冰澌正站在门边,一身玄色裁诫官服,手提胜邪剑,目光注视着脚前的地面。
三个小的收了声,不由自主停下脚步。
沈冰澌抬起头,用胜邪剑在地上虚虚划了一道,吩咐三个小的,没有他的允许,不许踏过这条线。
随后,他向容谢伸出手:“容儿过来。”
他的语气很温和,容谢心中的不适感却仍然没有退去。
容谢走向沈冰澌,沈冰澌挽住他的手,带他往后院走去。
中门在他们身后落下,门栓自动插上,胜邪剑划过的地方,腾起一层金光,将退路切断。
“冰澌,你究竟要给我什么?”容谢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还要锁中门?”
“灵力。”沈冰澌目视前方,没有回头来看容谢,“就算将来……不在我身边了,你也该有灵力傍身,筑基……不,至少修到金丹,这样才能御剑飞行,去多远的地方都可以。”
第140章 别逗我
容谢心头一跳。
“将来不在你身边……是什么意思?”他问道。
沈冰澌神色如常, 只是没有看着容谢,很平静地望着前方:
“你搬出去了,我还留在这里, 这不就是不在我身边?”
“是吗?”容谢皱眉, “你不是号称要假扮我的道侣, 盘下了蓝塬一处宅院?怎么,现在反悔了,想退了那处宅子?”
沈冰澌抬眼看了他一眼,在碰到他的目光时, 又把脸转开了:“现在情况有变,我……好的是灵镜宗无情道的脸面, 在外面假扮道侣, 恐怕对我师父的尊誉有损。”
容谢盯着他:“狗屁。”
“……”沈冰澌愕然回过头,不敢相信那两个字是从一向温柔婉约的挚友口中说出来的。
“你一向不注重脸面,不顾他人言论, 这时候倒是开始提脸面了。”容谢一直处于悬而未决的煎熬中,忍不下去了,干脆直说, “你还记得吧, 梦里的事?”
沈冰澌的目光飘开:“你是说哪一件?”
“看来你还记得很多件。”容谢犀利道。
沈冰澌无奈,本来准备装傻到底的,没想到才说了两句又被拆穿,不过也没有什么意外, 他本来就很难在容谢面前瞒住事, 崔星苗来涣雪山庄那次已经是他表演的极限了。
不过,瞒不住,还可以转移话题。
“我是记得……一些, ”沈冰澌道,“比如陆应麒死了,白长老给他披麻戴孝,还有。”他顿了顿。
“还有什么?”容谢紧张地盯着他。
“还有你在这个院子里问我,双修会不会影响我的修为,然后我们……”
“噗!”容谢万万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个,“我看你是记错了,什么时候白长老给陆应麒披麻戴孝了,倒反天罡啊!”
“可能是我记错了,”沈冰澌思忖道,“要不然某人怎么会抱着我的脖子不让我走,还问我双修会不会影响我的修为……”
“住口!”容谢立刻掏出一把缄口诀,扔向沈冰澌,那些符咒足够让普通人变成哑巴的,落在沈冰澌身上,金色的护体灵力一亮,却纷纷化作漆黑的焦炭,风一吹就散了。
沈冰澌拍了拍身上的灰:“这也没有什么的,人在梦里总会表现得比较真实,像是某人非得缠着我,说什么能不能亲亲,就像普通道侣那样……”
容谢捂住耳朵,往前紧走几步。
可恶,他一门心思想着预知梦会不会太刺激,给沈冰澌留下什么不可磨灭的心灵创伤,现在看来,纯属多余担心。
人家道心坚固着呢,净挑自己想记的记。
下一刻,沈冰澌从后面追上来,握住容谢的手臂,放下来,抓在手中。
“问完了?”沈冰澌似笑非笑地瞅着他,“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了!”
“那就走吧,”沈冰澌牵着他往前走,牵了一下没牵动,回过头来,看到容谢兀自恼羞站着,笑道,“差点忘了,要抱着过去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