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要论偏心,还真没有谁能偏过这位。
  听贺家姐妹这番机锋,贺雅韵是打算叫大儿子贺思远,来当那小天才贺乐言的教父?
  啧,常言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她这是恨不得剜掉手背,全贴在手心上啊。
  “乏了,也该回去了。”扫过众人对贺雅韵指指点点、暗中议论的模样,贺妃神色舒展地站起身来,走到贺雅韵面前,停下脚步,“姐姐,孰亲孰疏,喜欢谁讨厌谁,都要看缘分,毕竟,亲母子也不一定就能合缘。”
  刺了这一句,见她的好姐姐面无表情,她又慢悠悠开口:“来之前我还同陛下说起这事,陛下说了,谁合适做乐言的教父,还是让孩子自己选吧。姐姐看呢?”
  “陛下既然有旨,自然听从。”贺雅韵冷漠看贺妃一眼。
  那眼神,和多年前,她瞧见她玩那些白马王子和金发娃娃时的鄙夷不屑一模一样。
  贺妃不由攥紧手里的花枝,指尖一痛,她又笑着松手,把花枝塞进贺雅韵手里,樱唇贴近贺雅韵耳边,如闺中蜜会,轻声细语道:“姐姐,颠倒乾坤,你有好本事,但一个赝品,什么都塞给他,小心福太薄,受不住呀。”
  双眸交错,瞧见贺雅韵瞳孔震动,贺妃眼里也闪过一抹惊讶,随即娇笑一声,翩然离去。
  贺雅韵看着她婀娜背影,面沉如水,右手不自觉用力,掌心被那花枝上的利刺,扎出颗殷红血珠来。
  *
  “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了。”贺妃离开那座贵族宅院不久,远在汉河基地的贺琛,便收到一条加密渠道发来的信息。
  发信人l。
  “皇帝下旨了?”贺琛从地上坐起来,快速回复消息。
  “是。”l言简意赅。
  贺琛高兴,攥了下手掌,这才回复:“多谢。”
  “不必。”l回,片刻,又追加一条,“谁做教父,可有人选?”
  贺琛顿了顿,神色慎重起来,思虑一刻才回:“暂无。”
  回罢,他同样也追加一条:“我可以为你卖命,我儿子不行。”
  然后他面色沉肃,等着回复。
  对方静默许久。
  久到贺琛都以为对方忙别的去了,那边又忽然传回来一个字:“好。”
  贺琛长长舒了口气。像放下什么很大负担似的,他弯了下唇角,仰面躺下,但转瞬,又猛地弹坐起来,有些无措,看着床上坐了起来,正揉眼睛的小人儿:“咳,乐言,你醒了?”
  贺乐言揉眼睛的动作顿住了。
  他看了眼坐在自己床边的“大怪物”,又转向小床另一边:
  眼角余光,贺乐言看到有什么毛绒绒的大个头晃了下,从他床边消失,快得好像错觉,但贺乐言知道那不是错觉。
  ——因为它又晃了出来,埋着那张狼脸,巨大的爪子,无声无息、鬼鬼祟祟,把一只奶瓶放到贺乐言手边。
  这才再次一晃,真的消失了。
  贺琛脸色僵硬:“那个,奶泡好了,你没醒,我让它给你暖着来着。”
  他说着,顿了顿,试探看向贺乐言:“它不是坏狼。”
  “不过你害怕它也很正常,毕竟它有点吓人。”贺琛又说。
  说完看小孩儿沉默不语,贺琛讪讪收了口,不再提什么好狼坏狼,只是用两根手指,小心把奶瓶又往贺乐言手边推了推。
  贺乐言低头,注意到他戴了一只手套,包裹住了那只和正常人不一样的手。
  贺乐言咬了咬嘴唇。其实他没有害怕他的手……
  “不饿吗?你睡了快六个小时了。”贺琛小心问,“还是不想喝奶?你想吃什么?听你文爸爸说——”
  贺琛说到这,看见贺乐言终于有了点儿反应:小嘴巴瘪了瘪。
  贺琛真想抽自己一巴掌:干嘛哪壶不开提哪壶?
  好在,小孩儿只是嘴巴瘪了瘪。然后他十分坚强地抹了抹眼睛,往四周看了一圈,见房中空空荡荡的,没有多余的人影,认清了现实一样,把头扭回来,奶声问:“文爸爸说什么?”
  “说你肠胃不错,小牙齿长得结实,已经能吃很多食物了。”
  “文爸爸还说,让你放心待在这里,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就大胆说,不要害怕。”
  ——后面这句,是贺琛临场发挥。
  不知道怎么,好像被小孩儿识破了:小孩儿看他一眼,大眼睛看得他一阵心虚。
  然后小孩儿开始翻身往下爬。
  “怎么了,你要干什么?”贺琛伸出手来,想抱,又不大敢,只是隔空护在小孩儿背后,看着小孩儿拱着屁股从床上爬下来。
  床高了……贺琛认真思索着要不要把床脚锯一截。
  贺乐言双脚落了地,大气沉稳回答他刚才的提问:“我要嘘嘘。”
  *
  “嘘嘘”归来,看见贺琛站在洗手间门口,贺乐言脸蛋带了一丝不明显的红,奶声奶气但认真严肃问:“你怎么不去工作?”
  啊?贺琛快速思考了一瞬,才回答:“我今天休假。”
  贺乐言一副不太信任他的样子,绕过他,走回床前,自己捧起奶瓶来,喝了两口奶,又看了仍然戳在旁边的贺琛一眼,纠结埋下头:他想身边有人陪,但,但不是陌生人。
  “爸比说,每个人都要工作。”纠结之下,他再次强调。
  “是,我天天工作,我热爱工作。”贺琛乖巧回答。
  答完他静了半晌,忍不住问:“爸比是谁?”
  贺乐言顿了顿,明显被勾起了伤心,咬着吸管,声音带点儿哽咽:“爸比就是爸比。”
  又问错了……这个“爸比”比文爸爸还碰不得。
  “那个,你别哭。”贺琛有点儿慌神,“你想他们,随时可以给他们打电话。”
  “他们把你照顾得这么好,爸爸也正想好好感谢他们呢。”
  他说着,有点儿酸,但也顾不上:“爸比是你在儿科病房的保育医生吗?他姓什么,你终端里应该有他的通讯号吧,咱们现在就打给他好不好?”
  “不好,爸比很忙。”贺乐言抬起红红的大眼睛。
  保育病房能忙到哪儿去,真会忽悠孩子。
  贺乐言是因为精神力不稳定需要治疗师帮助巩固才住在医科院,但治疗师都是大忙人,不可能亲自上手照料一个婴儿,所以他是住在儿科的病房。
  那位“爸比”能被贺乐言这么惦记,贺琛下意识以为他是贴身照料贺乐言的儿科保育医生。
  说起来,他是应该当面感谢人家。
  虽然有特殊理由,但这三年,他把崽完全交托给医科院是事实。崽认别人做“爸比”,他捏着鼻子也得认。
  不但认,还得热情、尊重,好在贺乐言那里加点印象分。
  咦,说起来,这还真是个好缺口。
  贺琛暗赞了自己一句聪明,抬起腕上的终端,给贺乐言看时间:“已经六点,爸比应该下班了,我们试一试,打个电话给他吧。”
  这回,贺乐言迟疑了一瞬,点了点头。
  大怪物的热情让他觉得不对劲儿,但他真的很想爸比。
  他抬起小手腕,唤醒终端,呼出了视频电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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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母亲
  “怎么,有事要忙?”
  见陆长青才放下终端不久,又低头看向终端,一位已经脱下外套,在治疗舱坐下来的中年病人问。
  “有个通话,比较重要。”陆长青说,“李将军稍候两分钟?”
  “自然,长青请便。”中年十分爽朗,对陆长青也十分客气——尽管论年龄论官阶论世家交情,他都当得上陆长青的长辈,但命都维系在对方身上,他又怎么敢摆长辈的谱。
  陆长青向他点点头,走进隔间接听通话,不过接听前一秒,他眼睛微眯,修长的手指落下,将视频更改成了语音——
  “乐言,有事?”
  “爸比。”听筒那头,传来糯得让人心发软的童音,“爸比,我想你们。”
  陆长青唇角微牵,声音清定平和:“大家也想你,乐言,不管你在哪儿,爸比还是爸比。”
  “咳!”通话那头,传来一声假咳。
  陆长青神色微动:“有人在旁边?”
  “嗯。”贺乐言扭头看看贺琛,停顿住,纠结思考了一下才回答,“有个人,要跟你说话。”
  什么叫“有个人”?
  没名没分的贺琛朝着终端上有名有分的“爸比”两字硬挤出个笑:“你好,我是乐言爸爸,贺琛。”
  “你好。”陆长青眼神深了一分。
  “乐言多蒙您照顾,我备了薄礼请文医生转送,聊表心意,等有机会回星都,一定登门道谢。”贺琛说。
  “好。”
  好?
  贺琛愣了下。一般人不应该推辞推辞,客气客气吗?
  “乐言的情况我熟悉些,有问题或者有需要可以找我交流。”对方又说。
  这听起来就正常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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