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楚淮的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你怎么刚知道啊?”
“啊?”
“我以为你早该知道了。”楚淮终于侧过头,目光锐利如鹰隼,嘴角那抹讥诮更深,“我知道是你做的。”他语气斩钉截铁,“也只可能是你做的。”
吴执肩膀垮塌下去,“虽然我说了,你可能不信,但是我做这件事,真的只是为了检查一下银河系统的安全性……”
“呵。”一声短促而充满嘲弄的冷笑从楚淮唇边溢出,他用手肘支在长椅扶手上,身体微微前倾,横过来的目光里是赤裸裸的质疑和轻蔑,“那检查出什么了?”
“确实是有一些小漏洞,但是老魏都已经弄好了……”吴执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种被反复碾压后的挫败和深深的疲惫。
“你觉得我会信吗?”楚淮眉峰一挑。
“不会。”吴执颓然地吐出两个字,他像一只彻底泄气的皮球,声音空洞,“但是事实就是这样,信不信……”吴执叹了一口气,“信不信就是你的事儿了。”
楚淮没说话。
短暂的死寂在两人之间蔓延,吴执忽然开口道:“但我还有个疑问……”他皱紧眉,“以老魏的技术,按道理是不可能被发现的……你是怎么发现的?”
“不是我,是宇航发现的。”楚淮的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份毫无感情的报告,“之前巡检系统,他就发现了一个被植入的‘幻影蠕虫’。他觉得这东西很有意思,一直在研究,他和我说过,但是这东西,也没造成什么破坏,我也就没在意。后来清暑殿出事,乐岛传媒举报他们入侵,宇航在乐岛的系统里……同样发现了‘幻影蠕虫’。”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莫伸手,伸手必被逮。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
各种警句在吴执脑海里疯狂刷屏。
“怎么?”楚淮捕捉到他瞬间的失神,嘴角的弧度更加上扬,“你也帮乐岛传媒‘检查系统安全’来着?”
“……”吴执被噎得哑口无言,他慢慢收回望向天际的目光,那眼神复杂而沉重,“那你觉得,之前调查乐岛传媒赞助的那个夏令营名单,是怎么来的?”
楚淮明显僵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吴执向后靠上梆硬的椅背,“你真觉得是苟爽随便一偷,就给你偷来的?”
楚淮愣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吴执。
“那份名单,是我在万圣节晚会那天,潜入乐岛传媒的机房,让老魏入侵了他们的系统,然后筛出来的。”吴执说。
“怎么可能?”楚淮怒视着吴执。
“怎么不可能?”吴执无所畏惧地瞪回去。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说?”
吴执张了张嘴,随即苦笑一下,“可能为了保护你的自尊心吧。”
楚淮眉头紧锁,迟疑半天开口道:“不对!”
“哪儿不对?”
“那苟爽是怎么回事?”
吴执疲惫地再次叹气,几乎要淹没在无奈里,“他跟这件事儿没关系,你可以把他理解成一个快递员,帮了我一个小忙而已。”
“为什么帮你?你和苟爽又是怎么回事?”楚淮的质问步步紧逼,带着审视。
“我在跟你说魏哲远的事儿,跟苟爽没有关系!”吴执烦躁得抓了抓头发。
楚淮猛地站了起来,他焦躁地来回踱步,几步走到大坝边,又猛地旋身走回,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长椅上的吴执,“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现在为什么又不保护我的自尊心了?!”
“大哥。”吴执抬起头,直视着他翻涌着风暴的眼睛,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你都快给老魏整监狱去了,现在自尊心没有自由重要。”
话音落下,空气骤然凝固成冰。
楚淮像是被这句话狠狠击中,浑身一震,沉默了几秒,最终缓缓坐回到长椅上,目光失焦地望向湖面。
湖面此时正倒映着最后一点残阳的余烬。
“楚淮。”吴执的声音在渐浓的昏暗里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恳切和孤注一掷的勇气,“我确实是有很多事儿没告诉你,”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锁住楚淮的侧影,“但是我从来都没有故意骗过你,我和董露娜那些事情更是无稽之谈,都是她恶意陷害。”他往楚淮那边挪了挪,微微倾身,语气带着沉痛和自责,“我知道我昏迷的这几个月,给你造成了巨大的伤害,我会补救,我会改正,我会严格要求自己,我会对你坦诚,你看我表现。我求你,能不能……再给我次机会?”
“不能。”楚淮的回答斩钉截铁,冰冷得不留一丝余地。
“怎么不能?”吴执伸出手去抓楚淮搁在腿上的手,“我知道你还是爱我的,你为什么要说得这么决绝?”
然而,手还未碰到,就被楚淮猛地用力甩开!力道之大,引得路人侧目。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还爱你的?”楚淮低声嘲讽道。
“住院费的事……我知道了。”吴执的声音低沉下来。
楚淮猛地转过头,“谁跟你说的?!”
“你哥。”吴执坦然迎上他震惊的目光,平静地吐出两个字。
楚淮瞬间怒目圆睁,“他跟你说这个干什么?!”
吴执一想起住院费的事儿就头疼,接连又想起前女友的事儿,更是浑身难受,他抬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语气带着一种大家长的意味,“我要是有你这么个败家弟弟,估计都打你八百遍了。”
这句话让楚淮愣住,他瞠目结舌地看着吴执。
吴执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但他看准时机,果断出手,死死攥住楚淮的手,“宝儿。”他的声音微微发颤,带着浓烈的悔意和恳求,“以前都是我的错,是我太自私,太自我,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上次你说完,我都有反思。”他紧紧握着那只手,不让楚淮甩开,“你再给我次机会,那些事,我都会解释给你听。”
楚淮使劲往回抽手,可吴执的手像铁钳般死死攥着他,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楚淮的眉头拧成了死结,声音带着压抑的火气,“咱俩还用解释什么?”
“解释傻逼薛楼啊!”吴执脱口而出,随即又像被噎住似的卡了壳,“实话跟你说,我今天去找文川,其实就是想让她帮我解释,她也认识薛楼,我们都是……”
楚淮看着吴执,“你们是什么?”
“……同事。”吴执语气中带着一种难以启齿的犹豫。
“同事?”楚淮瞳孔猛地一缩,“又同事了?”
吴执重重地点头,“对。”还未等楚淮再追问,他就开口,语速又快又乱,“我今天去找文川……唉,文川她……可能是产后抑郁吧,你也知道,她遭逢这些巨变……情绪也不太好……整个人都……你再等等,等老魏、等老魏出来,她情绪稳了,我一定、一定让她给你从头到尾,一五一十解释清楚!好不好?”
就在吴执因情绪激动而手上力道微松的刹那,楚淮猛地发力,“唰”地一声将手狠狠抽了回来,力道之大让两人都晃了一下。
楚淮拉开距离,冰冷的视线如同手术刀:“你们什么同事,什么单位?”
吴执抬手,指尖无意识地、神经质地轻点着自己的额头,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声音艰涩:“我说了……你能信吗?”
楚淮冷冷地嗤笑一声,身体向后,翘起二郎腿,“你不说,信不信是我的事吗?”
暮色四合,东懋湖最后一丝橘红色的光线也沉入了幽暗的湖底,四周被一种潮湿粘稠的寂静笼罩。
吴执点了点头,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仿佛咽下了滚烫的烙铁,他慢慢开口道:“其实……我是方贤。”
凉爽的湖风卷过,带起一阵寒意。
楚淮脸上的表情瞬间冻结,半晌,他带着难以置信的迟疑和试探,“谁?”
“方贤。”吴执迎着他审视的目光,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和专注,“将军祠的那个方贤。”
这一瞬间,楚淮的脑海里仿佛炸开了无数光怪陆离的碎片——恐龙灭绝的尘埃漫天,宇宙坍缩的奇点爆裂,无数荒诞的画面高速旋转。最终,所有的荒谬、混乱、莫大的讽刺感,像巨大的漩涡一样坍缩成一个滑稽到令人作呕的结论。
他盯着吴执,语调平静得诡异,“……所以,你们是在缅西干过电信诈骗?”
“轰!”吴执气血上涌,顿时眼前发黑。
吴执现在真是恨不得找棵树撞死算了!
等他强压下那阵眩晕,再次转头看向楚淮时,心彻底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