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病房里回荡着楚瀚带着戾气和巨大解脱感的声音。
可吴执听得心如死灰,“分了?”他声音飘忽。
“分了。”楚瀚一脸轻松地理了理白大褂,“都证据确凿抓现行了,屡教不改,还骗得我弟团团转,不分留着过年吗?”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吴执脸上,像两束冰冷的探照灯。
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撑在膝盖上,一字一顿,声音不高却压迫感十足:“所以,吴执,你现在看清楚我弟弟,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吗?”
吴执早已心知肚明。
楚淮为他垫付的巨额医药费,那不顾一切的背后,与当年供养那个吸毒女友的盲目,何其相似!
他张了张嘴,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楚瀚看着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没有再说什么,只留下一句“好自为之”,便离开了病房。
第150章 喜帖
“各位听众朋友, 上午好!今天春岚历星期一。首先播报春岚要闻有:今年是风华大学创校校长白明朗先生诞辰一百周年,百年纪念盛典将于十一月隆重举行……这位传奇的教育家,以其宏阔的远见和卓绝的才干,于风雨飘摇之际……”
主持人的声音正在从电视里传出来, 病床上, 吴执一动不动地躺着,目光空洞地看着天花板。
笃、笃、笃。有人敲门。
吴执眼皮极其缓慢地颤动了一下, 喉咙里挤出干涩沙哑的声音:“请进。”
门被推开一条缝, 探进两张熟悉的脸庞。
谢甜甜和孔宇航。
俩人拎着几袋子水果,满脸笑容的走了进来。
吴执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俩。
谢甜甜看到吴执的神情立刻撅起嘴,“什么意思啊, 吴哥,不欢迎我们啊?”
吴执皱着眉头摸了摸脑门, “今天不是星期一吗?你们……为什么……没上班?”
“上什么班啊!”谢甜甜夸张地一耸肩, 拖过椅子噗通坐下, “托您老人家的福,我俩光荣停职了!”
“停职?”吴执愣住。
“可不是嘛!”孔宇航接口, 语气里带着点埋怨,“上次你问甜甜楚哥的行动地点, 甜甜又问了我, 楚哥知道这事儿了, 说我俩泄密,缺乏教育,给我俩都停职了。”
吴执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声音骤然收紧:“停……停职?!因为我?我去!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我马上去找罗局长!我跟他解释清楚!都是我……”
“噗嗤——”一声,谢甜甜忍不住先笑了出来。
孔宇航一脸无奈地看着谢甜甜,“你看看你, 在门口还教了我半天,结果自己拉胯了。”
“哈哈哈哈!”谢甜甜笑得直拍大腿,“没忍住嘛,吴哥的反应也太可爱了吧?真信啦?逗你玩呢!看你那脸白的!”
都有点应激了的吴执捂着心脏,长长呼出一口气,“你们俩……真是……”
孔宇航笑了一下,眼神瞟向窗外,“吴哥……那个,逗你是逗你,不过……停职是真的。”
空气瞬间再度凝固。
吴执刚刚松懈的指尖猛地抠进薄薄的被单里,一股更汹涌的寒意顺着脊椎骨爬上头顶。
“我岁数大了,也刚醒没多长时间,受不了太大的刺激,你俩能不能别搞我?”
孔宇航推了推眼镜,“吴哥,真停职了,但没事儿。”孔宇航指了指谢甜甜,“你看她,巴不得不上班。我呢?”孔宇航拉开自己的双肩背包,拿出一个火红的东西递给吴执,“吴哥!我要结婚啦!”
吴执懵懵地接过方方正正的大红信封,上面是烫金的囍字,他的视线在孔宇航和谢甜甜之间游移,“你俩什么时候……”
“什么啊。”谢甜甜炸了毛,“他结婚,跟我有什么关系。”
吴执不知道为什么还松了一口气,“哦……哦哦,不好意思啊。”
“正好趁着停职的功夫,帮我老婆忙活忙活结婚的事儿,挺好的。”孔宇航冲着吴执憨憨地笑道。
“恭喜啊,宇航。”吴执的声音有点飘,努力抓住这个似乎轻松一点的话题,“就是下个月啊,那我可得抓紧养伤。”
“是啊,吴哥。”
俩人正说着结婚的事儿,谢甜甜一下看到了个帅哥医生,拦都拦不住,就冲了出去。
谢甜甜一走,瞬间感觉病房都正常了几度。
孔宇航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无意识地搓着膝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视线几次落到吴执脸上又匆忙移开。
“怎么了,新郎官?”吴执努力扬起微笑。
“吴哥。”孔宇航的声音有些干涩。他舔了下干燥的嘴唇,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吴执静静地望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其实……”孔宇航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直直地看向吴执的眼睛,“我早就知道……你跟楚哥……是一对。”
轰——!
吴执脸上那层勉强维持的笑意瞬间碎裂,“啊?”
“你别误会!吴哥!我真没别的意思!”孔宇航被他剧烈的反应吓了一跳,慌忙摆手解释,“我就是……就是想跟你说说这个事儿,憋在我心里……也挺久的。”
吴执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他想否认,可是面对宇航,吴执还是觉得没必要,他苦笑了一下,“你是怎么知道的?”
“有一次。”孔宇航眼神放空,仿佛在回忆某个清晰的片段,“在事务局档案室那排老书架后面。我看见你,躲在那个大柱子后头,楚哥拿着文件夹刚从拐角过来,你‘哇’一声跳出去……”说到这里,孔宇航的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一下,“楚哥当时被你吓得整个人都弹了一下!手里的文件哗啦一下全甩脱了手,追着你捶了半天……”
吴执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紧缩。
“还有一次,在卫生间,快下班那会儿。你俩一前一后往外走,前面没人,楚哥走到你旁边,”他用手指在自己腰侧比划了一下,“就这样,特别快,特别轻地……捏了你腰一下,然后你又捏了他屁股一下。”
那些曾经只属于他和楚瀚的、隐秘而亲昵的瞬间,此刻被孔宇航这个旁观者清晰地挖掘出来,赤裸裸地摊开在吴执面前。
每一个细节都像一颗烧得通红的炭块,滚烫地砸落在他伤痕累累的心上,发出滋滋作响的灼痛声,蒸腾起屈辱又苦涩的白烟。
“平时你俩……”孔宇航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一起上下班,你总是三天两头往楚哥办公室跑……其实,挺明显的。”他看着吴执失神的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吴执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打破了病房里令人窒息的沉默。
谢甜甜回来了,她招呼孔宇航:“宇航,咱俩先走吧,让吴哥好好休息吧。”
孔宇航站起身,看向吴执,用只有他俩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吴哥,你昏迷这五个月……楚哥啥样,我看见了……玩命地工作,像要把自己累死,他因为压榨职工的休息时间,还被人举报了……”孔宇航停顿了一瞬,“你和董露娜的那些事儿,我也都看了,但我不信黄月英说的那些,我只信我眼睛看到的。如果……如果有可能……”孔宇航眼中带着期盼,“我希望我结婚那天,能看到你俩一起来。”
吴执的眼睛骤然涌上一股强烈的酸涩,他飞快地眨了几下眼,试图逼退那份汹涌的情绪。
“那我走了,吴哥,你好好养病。”
吴执紧闭双眼,用力点头。
吴执的动作僵在半途,他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两个小宝贝儿呢?在楼上?”吴执转移了话题。
“在呢在呢,在二楼婴儿房。”
“妥,那我先上楼了。”吴执说着就要顺着宽阔的旋转楼梯往上走。
“吴先生!”张姨再次叫住他,“先洗个手吧。”
吴执脚步一顿,先是一愣,随即恍然,连忙点头:“好好好,应该的,应该的。”
他依言转向一楼拐角的客卫,拧开水龙头,洗得很慢、很仔细。
拐棍的声音打在大理石楼梯上,发出清晰的笃笃声,婴儿特有的、带着奶香的柔软气息混杂在走廊里。
都不用再询问,吴执听着一阵细弱而急促的、如同小猫呜咽般的哼唧声就来到了婴儿房。
一推开门,房价同样被厚实的遮光窗帘捂得严严实实,一盏光线柔和的落地灯和婴儿床自带的小夜灯是房间唯一的光源。
两张并排的白色婴儿床里,两个裹在柔软襁褓中的小生命正不安地扭动着,看到吴执还发出呜呜哝哝的声音。
“哎哟,我的小宝贝们!”吴执脸上绽开笑容,他将拐杖靠在墙边,加快脚步,俯身就要过去。